黄昏,路毅来到冯明家门前敲门。
哐哐哐
冯明将刀放到了自已的衣兜里,慢悠悠的去开了门,同时也收住了自已的表情。
路毅看到了冯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打扰你了。”
“直接进来就可以,来我的房间。”
路毅注意到冯明比学校表现更放松,整间屋子也只有他一个人。
两人在卧室的床上坐了下来。
“我更习惯在自已房间聊。”冯明微笑着说。
“你看起来心情更好一些了。”
“嗯,因为今天周围很安静,没有任何人找我的麻烦。”
“你的父母呢?”
“他们今天出城了。”冯明的笑容微微消失。
“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他们。”
“……”冯明笑容消失了,显然是不喜欢他们。况且昨天夜里……
“愿意说说吗?我不会指责你。”路毅安慰道。
“我……”
“不愿意说也没事,但是说出来心情会更好一些不是吗?”
“我的确不喜欢他们,他们控制欲太强了……”
“给了你压力?”
“不止是压力,还有痛苦,十分痛苦,没日没夜地刁难我,还指责我……”
“愿意展开讲讲吗?”
“嗯。从小时候开始,母亲就不断的对我加以控制,我说什么都不对,让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我都要听,不听就用衣架打我,衣架打人很疼,身上都是伤痕,但是第二天就会消失,疼还是很疼。”
“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做家务,基本没有休息过,也不让我出门,还说学习学累了就干家务,家务做累了就学习。我又不是机器,也会累的,而且就算是机器也需要休息。我就这样熬到了高中,身体素质也比较差……”
“你现在应该还是很累吧,虽然没有了束缚,但是精神上的伤痕需要漫长的时间弥补,仅仅一天时间根本不够。”
“但是这已经是我难得的机会,我很放松,哪怕是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
“高中了,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他们把我彻底关进了卧室,而且还有两个监控看着,就例如面前这个。”
“那岂不是我们说的话他们都能听到?!”路毅有些慌张。
“没事的,你看,灯都没亮。我把电源拔了,明天一定少不了一顿挨打,但是这已经是我可以争取到的轻松一天了。”
“呵呵,说实话,这是中学以来的第二次呢,第一次是初中的时候,他们被警察叫走后的一天。”
“那天为什么被警察叫走呢?”路毅有些好奇。
“那天我被我爸在十字路口中间用木棒打,父亲被警察叫走了。当时被打进了医院昏迷不醒,一旁的母亲还用不断地衣架抽我,医生来了都没管住,叫了警察,母亲也被警察叫走了,两人都被警察拘留了一天,我就这样在医院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第一次,还是在医院……”路毅握紧着拳头,又松开了。他又想到了那个被逼无奈跳楼的孩子,因为自已……
“虽然是在医院,但是我很高兴,至少我的主治医生对我很好,给我安排了一个没有人的房间,对待我的伤口也很认真。”冯明又微微地笑了,这么一笑,路毅的心情更加复杂。
“父母来到我的病床前依旧不停地数落着,这是常态了,逼着我,控制着我,我习惯了。”
“高中后,每天基本都是12点以后才睡觉,虽然说不少学生也是这样,但是不同的是我从进入家门开始就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一秒都没有,进门就是母亲的喋喋不休。有一天夜里我都没有回家,很不巧,我母亲的朋友看见了我,把我送了回来,那天夜里他们两个从黑天打到了白天,那个把我送回来的人也在全程数落着我。白天我走不动了,父亲把我扔到了校门口,并逼着保安把我抬到了教室。”
“你没有尝试反抗?”路毅的眼眶有些红了。
“没有,因为已经……”
“尝试过报警吗?”
“没有用,他们不会让我有任何的报警机会,每一次都是。”
路毅看到了冯明的手机,很破旧,像很多人都用过似的,似乎只能用来接电话。
“……很抱歉我现在才知道,我竟然忽视了家庭中的学生。”路毅有些自责,他实在想不到学生的家中学生也会出问题。
“不用自责,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关注学生的成长问题,但是有些事如果没有刻意的注意是不会发现的,而且家庭中的问题更难发现。有时,像我这种人习惯了痛苦,习惯了折磨,反而不希望有救赎了,那会让我不习惯,或许会更痛苦。”
“习惯了黑暗,就不习惯有太阳了……我会让你更痛苦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排斥,至少学校里多少会安心一些。学校里的确有人不断刁难我、欺负我,但是这比家中轻松太多了,我很喜欢每日在学校的生活。”
“可是你现在却因为我们只能一直生活在地狱中……”
冯明忧愁地笑了笑,他知道路毅的好心,但是现在好心用错了人,如果是以前完全可以,可是现在,他是杀手,是叶涿鸣的工具。所有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他已经从生活在黑暗逐渐变成带来黑暗,说不定再也不会生活在太阳下。
“地狱……可以这么说吧,我也不在乎了……”
“其实我有想过自杀,但是我做不到,因为害怕,害怕死亡,害怕更多的辱骂。我听说过一个人死后还是有意识的,还是对外界有感知的,而且消失时间比较长。我害怕就算是死后也会遭受到辱骂。你知道吗?就算辱骂成为常态,但是父母时不时的一些夸赞,导致我还是会在意辱骂的内容的。”
“他们很会折磨我,正好将我卡在了无法承受痛苦的边缘,每时每刻,每日每夜,有时你马上就要彻底想轻生了,正好在那个一瞬间,他们说了关心我的话,将我拉了回来,并再次亲手送往悬崖不到一毫米的边缘,再次拉回来,比过山车刺激多了。只是……我有时候感觉我像个玩偶一样,也像个……尸体,没有思考能力,没有反抗能力,自已的一切都被父母剥夺,我这个人,我这个身体就是为了他们存在……”
气氛变得异常凝重,路毅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却被迫在极端的黑暗中苦苦挣扎求存,而这无尽的黑暗却是由其亲生父母一手创造的。路毅实在难以想象,冯明究竟是如何度过如此艰难的生活,这......真的是正常人可以忍受的痛苦吗?
校园霸凌和全班同学的冷落,对于冯明来说,已经是喘息的机会了,甚至可算作一丝微弱的光芒。这样的痛苦,简直超乎想象,无人愿意去承受,更无人希望去体验,哪怕仅仅只有一秒钟。长期处于黑暗中的冯明,早已变得十分麻木。
在路毅眼中,冯明如果可以彻底黑化,或许也是一种解脱。然而,他身为一名警察,真到了那个时候,真的会坐视不理吗?内心的责任感和正义感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
这比那个跳楼孩子的经历痛苦多了……
也可以说跳楼的孩子因为那个理由跳楼,对于冯明来说只是正常生活罢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安静了一段时间,卧室中空气似乎很浑浊,很凝重,充满着压抑的气氛。路毅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他知道仅仅流泪没有用,但是没有他的父母打他的证据,他也没办法出警。作为警察,他想维护每一份正义,每一份快乐,但是这种没有快乐的孩子就算是维护了,生活又会正常到哪里?他还会与其他正常孩子一样享受快乐吗?
“抱歉,气氛变得凝重了。”冯明笑着,刚刚的痛苦似乎不见了。
“我实在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生活,让你回忆起了痛苦。”路毅有些自责。
“没什么,说出来感觉好很多了,你听我说了这么多,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没有,就是……”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还没有路毅回应冯明就走了出去。
路毅在卧室中平复着自已的心情,做着深呼吸。
冯明走出卧室,原本的忧郁和笑容瞬间消失,很自然地变成冰冷的样子,就像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
“演戏还真是有点累”
冯明拿着水杯回到了卧室,脸上微微地挂着笑容,将其中一个水杯放到了路毅手中,路毅喝了一口水,感觉好了许多。
“路警官最近调查地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吗?”冯明想要从路毅身上挖掘警察的调查进度。
“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所有线索都断了,所有警察都感觉头疼。对了,以后可以直接叫我路叔,总是被叫警察总感觉很疏远。”
“路叔对真相有什么猜想吗?毕竟这确实不好调查。”
“猜想嘛,我认为可能与催眠术有关,但是体验了一番以后发现根本对不上。”
“催眠术?这个我只在同学口中听到过。”
“你认为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做出不正常的事?”
“这也许只有催眠师能做到了吧,或者还有麻醉师出手?”
“麻醉师?为什么这么认为?”
“催眠加麻醉我觉得可以做到控制一个人做事了,可能有些不现实。”
“你说的其实也有道理,或许就是催眠师和麻醉师一起做的。”
“嗯?我就是随口一说……”
“也说不定真的有人有能力同时让人产生两种效果呢,就像你们年轻人说的超能力。”
“路叔,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呃,嗯哼嗯哼,反正就是没什么进展。”路毅感觉有些尴尬,但是冯明在暗中已经猜到了警察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往这方面想,刚刚路毅有些认真。
“哦,对了,你是今天学校中最后一个出校门的学生吧,为什么最后出去呢?”路毅开始问主要问题,但是语气很轻松。
“这个啊,主要是怕碰到其他人的东西不想惹事,就打算最后一个出去了。”冯明很轻松地找到了理由。
“哦哦,也确实,突然的通知导致不少学生都需要一次性将好多东西拿走。你好像只拿了一点东西,其他的不需要拿吗?”
“书本什么的不需要了,我有笔记和练习册就足够了,而且不少练习册也都没什么拿回去的必要了,拿回来的东西就比较少。”
……
愉快轻松的对话以后,路毅发现时间不早了,打算走了,冯明笑着送走了路毅,关上了门。路毅眼中的快乐的男孩转身就变成了冷血杀手,换好全黑色的服装,拿着刀,站在窗户旁,透过窗户看着路毅离开。路毅没有任何察觉,只是走了,还在认为是在给冯明一个轻松快乐的时光。
冯明出了门,跟在了路毅身后,脸上带着纯黑的面具完全遮住了自已的脸,透过面具可以看见周围,一直在暗中无声无息地跟在路毅后面,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右手放在衣兜中,拿着刀,而路毅没有任何察觉。
路毅的手中拿着盒子,很普通的盒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里面是冯明送给他的礼物。
“路叔,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当是你对我照顾的谢礼,请你一定收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会好好保管。”
“不用太刻意,只要你收下就好。但是一定要等到回到家再打开,不要太心急,就当是惊喜吧。你不用担心,没有那么贵重。”
盒子里是什么呢?路毅心中想着,一路上,盒子中没有任何声音,但是有一定的重量。
路毅没有直接回家或者回到警察局,而是来到了医院。
“他来医院,难道真的是相信我对麻醉师和催眠师的怀疑?那么,那个超能力猜想也应该是他真正的猜想,他(叶涿鸣)不会暴露了吧。”冯明暗想道。
路毅走进了医院,冯明没办法在暗中跟踪,感觉实在无聊就去找几个人杀了,边杀边等着路毅出来,杀戮的全程无声无息。
路毅来到医院,拿着警官证寻找着医院中的麻醉师。
“你们医院的麻醉师一共有多少名?都叫过来,我问问一些事。正在做手术的先让他们做完手术再来。”
麻醉师们来到路毅面前,眼中充满着疑惑。
“两天前的夜晚,你们在干什么?”
“回家路线说一下”
“如果你知道其他人也说一下”
简单的几个问题,问完就走了。但是还是在医院中走了一会。
冯明这次身上没有沾染汁水,很灵活地避开了喷向自已的汁水,而且没有任何声音。手中的刀似乎是因为沾染的汁水太多,隐约有了一点红色,刀尖上的汁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冯明在远处听到了医院方向有脚步声,快速在暗中穿梭,继续监视着路毅,路毅并没有任何察觉,看了一眼手中的笔记后又走了。
冯明把刀放回了自已的衣兜中,也没有管刀上的汁水有没有滴落干净。面具后是冰冷充满杀意的面孔,不过,就算是不透过面具,单凭借身体散发的寒意,就让人感受到恐怖。
路毅一直走,冯明一直跟。时间有些长,冯明感觉到有些无聊,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人或者物,不断挥砍着,刀很锋利,身体也十分灵活,力度也刚刚好,没有发出声音。
冯明行走的路线监控完全无法捕捉到,就算是监控有自带的人脸识别,因为冯明带着面具,无法捕捉,感觉就像完全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一直到路毅回到家,中途路毅也有几次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认为就算是夏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才导致他有一丝的寒意,即使是身体时不时地发抖,所以没有在意,只是偶尔回个头。
冯明隐蔽地很好,就算路毅经常回头也不会发现,避开路灯,避开所有光,藏在暗处,像猎人躲在暗处看着自已得意的猎物。
路毅进入楼道后,冯明才停止了跟踪,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刚刚跟踪时顺便观察了一些路,知道哪些地方更好下手,更适合练习杀戮。回家时顺路经过了那些地方,还顺手解决了一些人。他不担心尸体,如果有必要处理,邪恶自然会来处理。
路毅回到家,换好了睡衣,坐在沙发上准备打开盒子。盒子很普通,没什么特别。
缓慢地打开,里面是一个玩具熊,很普通的玩具熊,更像毛线缝制出的,玩具熊上有一些裂口,下面是一个玩具刀。
路毅将它收回到盒子放进了抽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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