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快些回去吧。”
昭王被苏诗妤搀扶着,站在西平侯府门前侧身看向郁池樾。
那眼神真诚得竟当真似是要见他与温隋霄琴瑟和鸣一般。
郁池樾没由来地轻笑两声,懒懒点头。
“好。”
得了应声昭王总算是放心了,成婚不易,他自是希望与阿樾能放下过往,也希望自已能与夫人好生走完自已的最后一程。
见马车动了,柏川才走近,“主子,可要回去歇着了?”
郁池樾看着马车走远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只点了点头。
“去引岁。”
柏川颔首应是。
府内主子并未全部歇下,四处小道鹅廊都有侍女掌灯,纱灯昏黄,也只能堪堪瞧清路面。
郁池樾脚步很慢,却也还算稳当,一路上他的眼神空空荡荡,直至瞧见那处水榭之时,好似终于有了落点。
长风站在前往水榭的栈桥入口处,手上托盘里放置的是一杯冰凉的浓茶。
“主子。”
郁池樾脚步不曾停留,只随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而后茶盏随着水声落入池子里。
他抬步踏入水榭内,又转身关上了门,动作很轻。
屋内烛火通明,四处都是亮堂堂的,好似所有情绪都无法遮掩。
他怔怔的看着那灵位,不知过了多久才解下腰间的肆行放在桌上。
下一瞬他好似泄了力一般懒懒地坐在了地上的蒲团之上,蒲团旁的木托盘上有一壶酒两个琉璃酒杯,他满上酒,却又盯着酒杯出神。
“兄长,我成婚了。”
满室静谧。
从前兄长曾说希望他也能与心爱之人成婚,他们好像都未曾做到。
他那时不明白何为心爱之人,娶妻不就是家族间的利益纠缠吗,哪能在乎什么心爱不心爱。
后来明白了,却是再无法与兄长言明。
他抬眸盯着灵位之上所写的字,忽而有些哭笑不得。
兄长抛开了郁家长子的身份,抛去了镇西大将军的身份,哪怕并未成婚也要留下封梵音之夫的身份。
看着那几个字,他好似忽而能看到长兄说起封梵音之时那闪闪发亮的眼神,长兄当真爱极了她。
爱到尸身都不愿交给他,甚至言明不许寻封梵音的下落,亦不许寻他的所在。
爱到只送来一柄肆行,却不愿见他最后一面。
他明明离得那么近,兄长却只想见她。
不知为何,他今日忽而有些明白了兄长。
那时的兄长想必是累极了。
他自小得母亲教导所行所思皆要为了家族,他学得最好 ,可兄长不同,兄长是最矛盾的那个,明明不屑一顾,却又每一样都做得很好,撑着郁家到了从未有过的繁盛。
兄长好似一直被母亲的一句句话压着腾飞的翅膀,可他却希望他的弟弟可以不受拘束,所以儿时兄长经常把他带在身边教导。
教他要学会去做自已喜欢的事,娶自已喜欢的人,教他做事之前,可以先想自已。
可那时的他很难学会。
兄长唯一一次打他,是因为他听闻兄长要娶一江湖女子为妻,他那时脑子里都是母亲那些话,对兄长,对兄长所爱之人出言不逊。
母亲总说兄长最是混不吝的人,可他却是知晓,兄长哪里混不吝,他嘴上悖逆,实则却是最循规蹈矩之人,他当真是为了父亲临终所托,为了继母期盼,耗尽心血。
整个郁家都趴在他背上吸血。
他所做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儿,不过是求了祖母母亲要娶封梵音而已。
“今夜陪你喝一杯。”
说罢他抬手喝了一杯。
兄长走的那年将将二十二,他也才十五,他并未与兄长喝过酒,却得幸在陇西战场之上一年一年,一点一点体会兄长从前的劳累不易,体会兄长扛着一个郁家的窒息。
“弟弟不负所托,陇西安定,郁家安稳。”
“嫂子不知所踪,想必.....”
话到此处,他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兄长不愿他去扰了封梵音,亦希望封梵音能忘却过往好生过活。
可他却不愿,能得兄长这般爱护。
她本就应当此生不忘兄长。
他饮尽另一杯酒,站起身又把肆行挂回腰间,朝灵位长揖一礼转身离开。
69書吧
......
知隐阁只院门口有两处昏暗的纱灯,院内黑沉一片。
封梵音遣开了所有人,只身坐在廊下的黑暗中,目光沉沉地盯着院门。
她想知晓见了他灵位的郁池樾现下是何等神情,她想知晓郁池樾可还记得他母亲那封送往南地的信.....
“见过主君。”
院门处的纱灯动了起来,郁池樾踏着灯光走来,目光锋利而准确地落在了身处黑暗的封梵音身上。
他挥了挥手,身旁侍女退下。
他亦身落黑暗。
封梵音看不清了。
“日后不必等着。”声音低沉,语调不耐。
“好。”
封梵音语调带笑,面上并无表情。
屋门被打开,一人转身朝浴房走去,一人燃起屋内烛火。
封梵音看着那身着正红喜服的背影,忽而出声叫住了他。
“主君。”
郁池樾回身站定,用眼神询问。
这是封梵音今日难得得空仔细瞧他那张脸,或者有着这张脸的人身穿喜服。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很是平静,一如既往并无多余情绪,只是好似被酒侵扰了神思,他的眼神甚至有些迷蒙。
不知是坦然还是能藏,封梵音看不出来。
“你穿这身,很好看。”
她眼神实在真诚,并无一丝情欲,夸得让人不接受都不行,直白得宛若那夸赞砸了他满身。
郁池樾酒气上头,昏沉之间竟未曾深究她那称谓,只微微歪了歪头,唇边的笑都没了冷意,好似也能勉强与她玩笑一句。
“那你看一会儿吧,待会儿我便要脱了。”
眼见着不远处的女人当真认真看了起来,从她唇边挂着的笑可窥见她的愉悦,可她并未靠近,只瑶瑶站着。
郁池樾没由来的觉得有些难为情,摆摆手进了浴房。
她有些遗憾地转身上了榻,看着顶上正红的纱幔出神。
不多时屋内又陷入了黑暗,她侧头看着上榻之人。
“圆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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