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清晨的时候,沈含朝就做好了跟随陆虞熙换地方的准备,积极地像一晚上都不休息似的盯着陆虞熙。可今天,陆虞熙从打坐调息中睁开眼,周围静悄悄一片,那熟悉的人影不见了。
陆虞熙在心底嗤笑:果然只是嘴上说着帮忙,最后还是走了。
没关系,本来就不打算让她掺和的……
陆虞熙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她依旧是盘腿坐着,没有起身挪动的意思。
她就这么一直坐在原地,直到日暮西垂,她以为已经离去的人又出现了。
“咦?祭司大人,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害得我一路急赶。”沈含朝看见那披着烟蓝色长卷发的背影孤零零的坐在那儿,忍不住喊了声。
人烟稀少的僻静地,少女的嗓音显得格外明亮。
陆虞熙一扭头,看见汗涔涔的少女捧着几张翠绿叶子逆光走来,温润的眼眸里盛满笑意,扬着嘴角蹲在了她身旁。
“尝尝?来的路上我看见的,这些果子颜色很不错,味道也极好。”
“你一天时间,就是去摘这些果子了?”
“嗯,对啊。”
陆虞熙盯着这几张翠绿叶子中的果子,看上去确实鲜嫩可口,既然沈含朝费了一番功夫,那就尝一尝吧。
陆虞熙刚刚抬起手,想要去拿颗果子,沈含朝却突然一下使坏捧着果子挪开了。
“祭司大人,鲛人应当可以吃这些果子吧?”
手悬在空中的陆虞熙:……
尔后,无论沈含朝怎么劝,陆虞熙都不肯再伸手去拿果子。
沈含朝笑着伸手捏起一颗果子递到陆虞熙面前,“试试,很甜的。”
陆虞熙看着送到嘴边的果子,上面晶莹剔透的水珠正顺着果子的轮廓往下滴,落在少女的葱白的指尖上,果香四溢。她终究还是张开了嘴将果子咬入了口中,清甜的果肉在口齿中被轻轻推开。
“甜吧?”
“嗯,很甜。”
沈含朝暗暗开心:很好,有戏了!古人诚我不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那陆祭司可不可以……”
“今夜还请沈少主随我去个地方。”
沈含朝惊讶的睁大双眼,她话还没说完呢,陆虞熙就同意了?于是急忙开口表诚意:“赴汤蹈火,含朝在所不辞!”
生怕说慢了陆虞熙就反悔了。
可陆虞熙却但笑不语,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果子。
这模样,让沈含朝看的入神。
回过神时,她心中生出几分不确定来:陆虞熙真是要带我去她的目的地吗?
到了晚上,陆虞熙领着沈含朝到了口中说的地方。
那是个背面靠山,其余三面环着一片竹林灵气充裕的寒潭。
沈含朝看着眼前的百尺寒潭心中一片郁结:果然不可能那么简单……
少女的失落皆被陆虞熙看在眼中,可她并没有安慰的意思,说道:“今夜还请沈少主驻守在竹林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即使是沈少主自已也不许靠近寒潭半步,今夜我要在此静修。”
其实沈含朝猜测得不错,鱼儿终究是难以离开水的。
陆虞熙是鲛人也不例外,他们鲛人一族的修行,离不开水源与月光,她已经离开北海十多日,若要去逍遥刹讨说法,还是得保持在巅峰状态。
只是他们鲛人修行时对月吟唱的古老法诀落在外人耳中就是动听的歌谣,世人听了便会被鲛人魅惑成为鲛人的傀儡,可这儿原本只是古神对鲛人的保护而已,毕竟鲛人在对月修行之时,对外界会失去感应,也会察觉不到危险。如果误闯者不是别有用心,鲛人自可以替人解除。
所以那些闯入鲛人修行之时的人,死去的多半是居心叵测或是见色起意之人。
在广袤无垠的北海之上尚有人族误入,那在这九州陆地上更别说了,陆虞熙让沈含朝守在外面就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身为鲛人族的大祭司,吟唱法诀的影响对他们会更深远。
所以陆虞熙选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但是还不放心,就加上了沈含朝护法。
只是她决不能将其中缘由与沈含朝说清楚,这毕竟是鲛人一族自保的手段,而沈含朝……终究是个人族。
虽然沈含朝有一些失望,但是依旧认真回道:“既是陆祭司所托,我今夜必定不会让一人打扰陆祭司清修。”
其实沈含朝想:这样偏僻的地方,真的会有人来吗?
69書吧
可她手上没闲着,沈含朝取出山河笔,以寒潭为中心,从竹林外绕着它画下了一座阵法。以她金丹后期的修为加上山河笔的加持,就算元婴修士来了也得在这儿止步见一见她沈含朝。
陆虞熙立于翠绿的竹林间,看着上空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女恣意挥毫间,一座阵法便落得七七八八了,她暗暗感慨:
天人之姿,日后仙途无量。倘若自已真能与沈含朝交好,那些鲛人子民也算多了一层庇护,或许真正可以在人族中有立足之地了,而不是为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大阵落成,沈含朝转了转手中的山河笔,仰头对着陆虞熙道:“怎么样,这阵法不错吧?”
陆虞熙点了点头浅笑:“那天我用阵法困住沈少主确实是班门弄斧了。”
“不不不……”沈含朝摇了摇头,陆虞熙的阵法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是因为陆祭司还不够了解在下。”
沈含朝目光灼灼。
陆虞熙转过身避开,向竹林深处的寒潭走去,“如此,今夜就拜托沈少主了。”
沈含朝目送陆虞熙进入竹林,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她才一撩衣袍席地而坐,将山河笔与社稷图横置于腿上,她倒要看看今晚会有些什么人来。
两人做下这些准备,无非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可当月上中天之时,这片竹林果然迎来了不速之客!
“你们给公子说的那貌美如花,实力不俗的鲛人便是在前面那片竹林里?”
“是的吕长老,弟子绝无虚言,这几日她们换了不少地方,弟子一直远远跟着未曾被发现。”
问话的老者名叫吕鸿,答话的是第一个发现陆虞熙的小弟子。
小弟子也算是见过不少鲛人了,但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美艳却又气质出尘的鲛人,一看就是极品!只一眼就深深记在了脑海里,转头就上报了上去。
小弟子小心翼翼道:“那鲛人看起来应当有些本领。”
吕鸿冷哼一声:“怕什么?!”
这行一共六人,他是元婴中期,其余三个金丹两个筑基,还会拿不下一个小小鲛人?!不过他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药可带够了?”
小弟子忙不迭地点头:“带够了,足足正常的三倍量!”
普通鲛人,正常药量就能叫她倒地不起,三倍量,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这会儿沈含朝正在竹林前闭目养神,突然间阵纹上金光大作,她陡然睁开双眼飞往了闯入者的方向。
远远的,沈含朝就看见闯入阵法的一共四个人。
沈含朝先是好脾气的上前去行了一礼道:“诸位道友,今日我有一好友在此静修,还望几位道友在此止步。”
吕鸿身为元婴修士,他只是让这阵法困住了一小会就抽身了出来,而其他三个人两个筑基一个金丹期,在阵法中是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毕竟这阵法一开始沈含朝设立的只是为阻止别人进入竹林,又不是为了害人性命。
吕鸿面色不虞地看着沈含朝,身为逍遥刹的长老,他自然看过太阴宗的至宝山河笔与社稷图,于是当他看见少女腰间的东西是就确认了眼前少女的身份——太阴宗少宗主,沈含朝。
这可不妙了,若是要想带走鲛人,恐怕得过沈含朝这一关。这是个棘手的事,但是吕鸿转念一想,作为天骄的沈含朝原本就是他们要除去的目标。
沈含朝只不过是区区金丹,只需要在这儿将她干脆利落的宰了,也没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吕鸿:沈含朝这可是你自已送上门的!
沈含朝这边还行着礼,可对面那个前辈却是不领情的,直接抬手就是一掌直取她的要害!
来者不善!
沈含朝连忙双手运起灵力在身前结成一个防御阵当下这一击,可她与元婴之间还是相差太大了,只这一击就碎去了她的防御将她打退了数尺。
“尔等何人?!”沈含朝稳住翻涌的气息,目光一寒,背过去的手已经握住了山河笔。
只见对面的老者并不回答,抬手又祭出了一个法轮向沈含朝打去!
沈含朝咬紧牙关,面对元婴修士她并不敢大意,一手召出社稷图围在自已周身,一手取山河笔笔走龙蛇地写落一行金色符咒在法轮飞来前一甩笔将符咒挥了出去。
金色符咒与法轮撞在一起的瞬间,四周一阵飞沙走石,强大的灵力波动将外面一层青竹都给折了。
吕鸿没急着出第二招,他趁着沈含朝与金轮缠斗的时候,已经掐好法诀,厚重的手掌猛得举起落在地上,将沈含朝布在竹林外的阵法一掌拍碎,就连周围的竹子也跟着彻底遭了殃。
沈含朝暗道:不好!
阵法一散,那原本被定住的三人直接向着寒潭奔去。
沈含朝万分懊恼,她之前就应该布下一座杀阵才对!
沈含朝引动山河图向着那三人一指,卷轴嗖得一下展开层层叠叠挡在那三人面前。接着她将笔一转在掌心划过,就着自已的鲜血在山河图纸上画下三个人。
“敬请三位天兵相助!”
瞬间画出三位天兵已经是沈含朝的极限,这一下让沈含朝脸上血色尽失,苍白如纸。
从山河图中接连走出三名身披甲胄,手持刀斧,泛着金芒的天兵,只是他们皆是闭着双眼。
他们是可以睁开双眼的,只是沈含朝现在还没有那个资格。
三名天兵瞬间就夺去了奔向寒潭三人的性命。
接着沈含朝对着那吕鸿一指,三名天兵瞬间一齐攻向吕鸿。
沈含朝并不打算留下观战,因为她清楚这三名天兵随时可能会消失离去,当务之急得先去寒潭边,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安排黑手直接对修炼的陆虞熙下手。
沈含朝握着山河笔飞跑向寒潭,将陆虞熙不可进入她修行范围之类的话忘的当做了耳旁风,一脚就踏向了寒潭。
踏入的瞬间她就听见了若有若无的歌声,随着距离的接近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美妙动人、如同落在心脏上的鼓点,竟令她有些头昏脑胀、口干舌燥,目光不自觉的粘在了寒潭中人的身姿上。
但是沈含朝没时间管这莫名其妙感觉,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因为她与从山背上窜出来的两人碰了个正着!
那两人见着了沈含朝与寒潭中的鲛人,于空中丢出了数枚弹丸,由于距离尚远加上耳边歌声的干扰,沈含朝竟一下没能拦住它们!弹丸落地的瞬间炸开一阵浓烈的白烟。
沈含朝第一反应便认为这些是毒,屏住了呼吸。并在心底骂道:真是下三滥的招数!脚下步子却不慢,继续向着寒潭跑去。
待到白烟散开一些,沈含朝就看见刚刚还凶神恶煞向着两人丢出弹丸的人立在了寒潭的两边相互看着一动不动,下一刻,两人就刀剑相向,几乎就是横劈竖砍毫无章法却刀刀致命,沈含朝就这么看着两人相互砍死了对方。
沈含朝满脸震惊,尔后又看向寒潭中的陆虞熙,她仰头向着皓月,手中掐着法诀,一动不动,只有月华静静在她身上流淌,刚刚她身旁残酷而惨烈争斗没有半分惊扰到她。
“陆祭司……”
沈含朝压下心中的震惊喊了一声,见寒潭中的人没动静,她向着陆虞熙又走了几步,落在耳边的歌声变得空灵而缠绵,丝丝缕缕叩动着她的心弦,令她的心神不由自主的想要去追逐这吟唱。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在混乱的心绪中,沈含朝猛然想到关于鲛人吟唱的记载。她连忙低声念起《正气歌》为自已稳定心神,又运起山河笔,将词句一一写下围绕在身旁,只是这一笔一划落得尤为艰难。
正当沈含朝费力与陆虞熙的吟唱作斗争的时候,那吕鸿杀了过来。
此刻的吕鸿身上血迹斑斑,满身狼狈,看来在那三名天兵手下吃了不小亏。
那气势汹汹的金轮冲着沈含朝就飞来了。
沈含朝只能竭力将刚刚写落的词句挥了出去,可这对灵力近乎枯竭的她来说,无异于以卵击石。
沈含朝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然后……落在了一个沾染寒气的柔软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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