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镜锦停下脚步,他们便也随之停下脚步。
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让追杀者们心头一颤,追击的步伐也就放慢下来。
他们走到距离十余丈的位置停下,一众人缓缓分开,对几位正剑院弟子展开合围之势,却始终无人敢率先出剑。
执法堂弟子剑术超群,刚刚一路追杀已经让他们损失了不少人,如今又看见他们一副决死的样子,更加无人敢率先出手。
只是这种僵持不会持续很久,一名女子从追杀队伍中走出,她一身青衫还算整洁,发丝也不凌乱,与狼狈的追杀队伍相比更是显得从容不迫,想来应该没有参与到最初也是最猛烈的搏杀之中。
黄镜锦认得她,知道她是林莫的小徒弟,钟闾的师妹,名字却想不起了,只隐约记得对方好像是姓唐。
黄镜锦想不起来对方名字,唐姓女子也没有自报家门。
她是被林莫安排下来清理卫生的,不会在意这些执法堂弟子死活,也没想过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她只是想起来黄镜锦的剑术不错,在院内弟子中名列前茅。刚才的一段生死时速中对方更是频繁出剑化险为夷,让人难免心生钦佩之意。
于是唐姓女子抽剑出鞘,她的剑很白,并且没有反光,明明是一柄剑,却如此像是崭新还未沾染上墨迹的宣纸。
唐姓少女看黄镜锦的目光饶有兴致,对于如此天才到让人心生敬佩的年轻剑客,自然是她亲自出手杀死才好。
双方没有寒喧,山间小路上有两道剑光闪烁,亮度甚至压过山间建筑物燃烧时的猛烈火焰。
黄镜锦本是武功高于对方,若换做平时比试或是生死搏斗的话必定能够胜出。然而此刻他已经历了一夜的苦战,内力耗尽殆尽,全身遍布伤痕,俨然一个被鲜血浸透的血人。
此时他的状态就如同手中这柄已经支撑了一夜的长剑,剑锋上布满豁口,剑尖也在一次次直刺中几乎被磨平,即将崩断。
残破的剑迎上洁白的剑,剑与剑相遇,双方都因为极大的力量而被扭曲到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弧度。
黄镜锦感受到手心的剑柄有些震动,他想到自己的剑很有可能会崩断。
然后他的剑便真的随着一声破碎声音断成了两截。
剑尖翻飞出去落在灌木丛中,唐姓少女的长剑顺势贯穿了他的喉咙。
唐姓少女用力把手上的剑端平,好让黄镜锦的身体不会载到下去,他手上的断剑坠地,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黄师兄!”
“师父!”
他身后的一众执法堂弟子惊呼出声,有两名稍年轻的弟子已经按耐不住怒意冲了上去,发誓要为黄镜锦报仇!
迎来他俩的自然是数道颜色不一的剑光。
两具尸体无力的跌倒在地上,被剑摧残的面目全非。
唐姓少女终于找到了一个不会损伤剑刃的角度,缓缓从黄镜锦颈椎之间的骨缝里抽出长剑。她用袖袍仔细的擦拭剑刃,明显是十分爱惜,开口说话时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全部身心都投入在手中这柄剑上面。
唐姓少女轻声吩咐:“都杀了。”
这是齐云山上今夜的最后一场杀戮,太阳跃出地平线,天上挂着几朵雨云。
山下的村镇无人行走,就连官府打算上山探查情况的人也被拦在了山下。
昨夜变天了,今早人人自危。
林莫与刘诗璇在演武场间行走,一众弟子在清点着尸体。
唐姓少女跟在两人身后,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红色剑袍,手上拿着一卷有关昨夜伤亡人数的明细。
唐姓少女开口:“师傅,正气剑诀没有找到,青瓷剑也被宋辞带走了。”
林莫道:“那便把正剑院先关了吧,唐琳,你先领着他们,愿意并入其他三院的就并入,不愿意的就叫他先等着,等我们把青瓷剑找回来再说。”
唐琳已经拿起了一柄火红色佩剑,那原本是秋红鱼的佩剑,是势剑院院长的象征,而此刻新上任的势剑院院长对着林莫躬身行礼。
“是,师傅。”
林莫相信唐琳的能力,觉得接下来的善后工作无需自己关心,他领着刘诗璇,走进了曾经众人一起吃饭的那间小院。
这里是张九绝原本的住处,林莫在张九绝死后曾暗中派人来过几次,但始终没有找到《周易神功》的下落。
林莫踱步在院内穿行,同时偶尔用手抚摸窗台上积攒的一层单薄灰尘。
他被张九绝养大,自然很了解张九绝,可正因为了解,心中的疑惑更甚:“师傅是对未来很有规划的人,他既然没有选好继承者......那便一定会把周易神功收好放在某处,并且这个地方不会太过于隐秘,因为他也不想截剑宗的武学失传。”
“会不会是已经传授给别人了?”刘诗璇开口,她的直觉亦如过往十余年一般敏锐。
林莫沉思,觉得这太过荒谬,况且就算张九绝传功给人,那又会是谁呢?
张凤梧经脉淤积,洗剑经尚且没有修行入门,自然不可能修炼更加高阶的内功。张紫云武道资质平平,全部精力放在了机关术上,未来说不准会领着千机院脱离截剑宗,没人会选这样的人当截剑宗宗主。
秋依琳身患怪病,内力深厚却连寻常内功都不能正常修炼。邢仁刚入宗不过一个多月,又是妖族奴隶出身,若是当上宗主说不定要被人扣上一个妖族奸细的帽子。
李晋性格木讷,管理中剑院尚且不能自顾不暇,更不用说让他去当宗主。宋辞对张家忠心耿耿,是张凤梧的坚定拥簇,就算张九绝有意让他成为宗主他也不可能接受。
林莫沉思着走入屋内,飞扬的灰尘让他一阵皱眉。
唐施与秋红鱼最有可能继承周易神功,但现在两人都死了,那便自然也不是。
林莫开口道:“或许在宋辞手上。”
刘诗璇跟进屋内,不知是因为屋内的尘土太重还是别的原因,她的眉头皱的很紧,表情很僵硬。
69書吧
刘诗璇皱眉许久,终于开口,语气中满是不确定:“可能吧。”
他与她从小便被张九绝收养长大,跟张九绝一起习武,一起生活,这个时间很久,甚至比张九绝的亲儿子都要久。
所以他们觉得自己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师父的人,张九绝的安排他们一定能够看穿。
昨晚他们将唐施与秋红鱼杀了,最后却没有任何收获,甚至连周易神功的一丁点影子都没有找到。
这种谋划许久却扑空了的感觉很不好,失败感让刘诗璇与林莫想起那个抚养他们长大的肥胖中年人。
此时他们站在那人的卧室,看着摆放陈列的种种物品,方才察觉到那人与他们的距离是如此远,他们与张九绝是如此陌生。
有雨打在木门上,噼啪作响,开始清洗昨夜的血垢。
林莫看着窗外的山中雨景,长叹了一口气道:“联系那边,我亲自去,你留下稳定局势。”
“好。”
少女也不打伞,小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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