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我家兄弟与你谈买卖,你怎的出手伤人?”
一位身材匀称的中年男子走来,面色不善。
此时饭馆里的食客已经走空,留下一群帮众包围着烂衣青年。
邢仁不说话,一剑横出,直刺男子咽喉。
白草剑比起刚刚要慢不少,锋利却是依旧。
当然,中年男子常年在雪原摸爬滚打,眼光自然不俗,认得出白草剑的锋锐。
他起身后撤,口中吹哨,帮众们得到号令,迅速结阵。
“梅花大阵,这年轻人怕是凶多吉少了。”有胆大的江湖武夫在远处观战,见到雪鹰帮这般阵仗皆是摇头替邢仁惋惜。
北地曾有一宗门,名为寒山派,是不亚于南疆诸多顶尖势力的江湖门派。
只是寒山派在十余年前被一夜灭门,就连存活弟子也只有寥寥几人。各种宗门秘藏以各种方式流落到江湖之中。
“梅花大阵?”人群中有人问道。
“传言寒山派灭门当夜,雪鹰帮帮主趁乱夺得几篇《傲雪剑法》的残页。从此武道修为突飞猛进,不出半年便成了二流高手。”
“不过《傲雪剑法》可是真正的顶尖武学,岂是他这般人凭借几张残页就能学会的?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把招式拆解开传授给帮众,遇敌时便各司其职施展剑法,从此在望春城站稳了脚跟。”
“这年轻人内力深厚,怎么用了两剑就喘成这样,大半是个病秧子,遇见梅花大阵怕是只有等死的份了。”
没人认为邢仁会赢。
邢仁见到这群人摆出的架势,听到周围人的嘀咕,觉得有些荒诞。
白草剑尖微挑,邢仁踏步向前。
他出剑不快,也不精准,对比上他浑厚的内力,这剑招甚至有些糊弄。
“找死。”一名雪鹰帮帮众挺身拔刀,单刀迎上白草剑。
他的武功修为在帮内甚至能排进前五,残篇的《傲雪剑法》也已经学过三招两式,心气与眼光都是出奇的高,他看着邢仁满是破绽的招式,不免对他轻视几分,于是脱离阵法想要一击制敌。
邢仁这一剑无招无式,甚至连招式之上附着的内力气息也有些起伏不定。
白剑与单刀接触。
玄妙高明的一刀被无招无式的一剑切开,紧接着白草剑切开了用刀者的手臂与肩头。
刀与人的切口都非常平整。
邢仁大口喘气,气海中的寒冷内力不住翻滚,失去手臂的帮众与刚刚的壮汉一起在地上打滚嚎叫,场面滑稽。
但没人笑得出来,如今所有人都发现青年手中长剑的不凡,更是感觉到双方散发的肃杀气息,如今可能要不死不休了。
邢仁嘴唇发紫,体内真气不听他调遣,强横冲击着丹田,让他有些岔气。
强行调用内力只会成为负担,甚至冲击经脉造成伤害,他有些骑虎难下。
“这小子有内伤,让他继续出剑,耗死他。”雪鹰帮帮主下令,阵法紧凑起来。
一名用剑帮众抢攻,招式脱胎于傲雪剑法第三篇,名为惜春风。名称取自前朝诗集中“唯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 ”
招式宛如新旧梅花交替,生生不息。
邢仁出剑抵挡,两剑相撞无声,帮众手中剑被分成两截。
剑尖不受控制向前飞去,直冲邢仁面门。
邢仁身形矮下去,半截剑贴头皮飞过。体内寒冷内力喷薄而出,让四周帮众不能近身,而自己则是左手擒住断剑帮众衣襟,左腿前踏一步,右腿横扫砸在对方小腹上。
这是《傲雪剑法》中记载的擒拿手法,名唤寻梅踏雪。
白草剑甩了个剑花,架在帮众脖子上。
“都散开,不然我杀了他。”邢仁开口。
人群中有人眼尖:“白草剑,是《傲雪剑法》!寒山派余孽!”
人群稀稀拉拉的传出几声嘀咕,紧接着有江湖武夫面色不善包围上来,眼中闪烁贪念。
万幸,在事态再次紧张起来之前,一道赤色光彩落入场中:“截剑宗办事,靠近者死!”
秋依琳面色不善。
“朝廷走狗。”人群中有人暗骂,却也不敢高声语。
“寒山派勾结妖族,早在十八年前被豪杰义士铲除,不想还有漏网之鱼,如今人奸余孽现身,自然也不能让他安稳离开。”雪鹰帮主开口,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你想死吗?”秋依琳问的诚恳,干脆利落。
火树剑即将出鞘。
“官府的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作鸟兽散,雪鹰帮一众也收起武器落荒而逃。
望春城内官家不待见本地帮派,这些佣兵经常在周围村庄打家劫舍,说是佣兵,更像是拿钱办事的土匪黑道。
一场好戏作罢,人群散开,店小二熟练的收拾起店内,显然他没少碰见这种事。
秋依琳摘下一个包裹,拿出一套棉衣递给邢仁。
69書吧
“应该合身,你换上试试。”
邢仁换上棉衣,崭新的衣服搭配他许多天没洗过的脸与头发,活似刚刚脱离苦海的难民,偏偏又拿着一柄那么好看那么白的剑,十分不协调。
女孩注意到他的脸很黑,表情尴尬,手不自然的贴在身体两侧,以一个十分别扭的立正姿势站定,这画面很好笑。
“噗哈哈哈...”
于是秋依琳便笑了。
邢仁尴尬挠头。
随后他也笑了。
冷山很高,望春城相比下不过是坐落在他巍峨身姿的一角。自山腰起向上的路几乎垂直,蔓延入云,不见顶端。
张君玉身披剑袍从云海中乘金鹤而来,少年剑士面容俊秀,眼中倒映云海,眸光中涌动春雷,意气风发。
少年站起身,足尖轻点鹤背飘然落下,金鹤一声啼鸣,化作一身鎏金锁子甲披在少年肩头,甲片篆刻仙鹤祥云,光彩斐然。
山巅有间望春阁,翠石青竹打造,因为机关术的缘故寒暑不侵,此时阁内有两人对弈。
张君玉不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快请坐。”
说话的是一名少年模样的道士。
张君玉清楚这少年姓王,叫王辕龙。而且不年轻,是活了很多年的老妖怪。他没接茬,微微拱手,走到了一旁挂满竹牌的墙壁前端详着。
每一片竹牌刻着一个名字,因为名字长短不一竹牌也是有长有短,参差不齐挂在墙上,显得非常凌乱。
墙上有毛笔写下的三个字:‘越海榜’。
顾名思义,能登上榜单的人都是可以凭借自己武道修为或是其他造诣渡海而行的高手,无论种族宗门,只要能够登上榜单便是大陆最强者的象征。
人们称这类高手为上榜者。
而现在,一块崭新竹牌挂在榜单末尾,刻着张君玉的名字。
张君玉摇头:“字忒丑。”
“你叔也这么说。”王辕龙忽的笑了,露出一排白牙。
坐在王辕龙对面是个中年男人,四十多岁,身材发福,面对棋盘,如临大敌。
他们下的是西洲棋,双方三十二枚棋子在一块黑白格子棋盘厮杀。
张君玉不懂西洲棋,但其中一条规则让人印象最深:国王困毙算作和棋。
过了许久,响起最后的啪嗒一声,中年人放下手里的主教,王辕龙的国王无路可去,和棋。
而后是三人无言的沉默。
“他们多久到?”
发福的男人打破寂静,他的声音仿佛已经很老了,而且很快会变得更老。
“最慢十年。”王辕龙如实禀告。
房间再次陷入沉寂,张君玉飞速思考着,他们是谁?从哪来?到哪去?
如果把“他们”换成“我”的话,那么这三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但这次不同,这三个问题张君玉有些思绪。
张君玉思索,想通了很多事。
中年人打破沉寂。
“君玉,透气。”
“好的,二叔。”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