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径在中剑院后蜿蜒,终点是一处山间空地。
稍远处,一面瀑布从十余丈高的断崖上滑落,山泉水拍打岩石,声音不绝于耳。
以往张凤梧要在山上吃饭,此地便是首选。
空地上,邢仁三人将搬来的桌椅板凳摆放整齐。主厨张凤梧则是盯着面前的绵羊,手拿一把菜刀。
张凤梧很擅长做菜,邢仁从他用刀时的手法便能看出来。
整只羊在他刀下迅速被剥皮切块。
羊不大,一百多斤,张凤梧处理起来也不费力。
“你常杀羊?”邢仁一盆水泼在案板上,冲去血沫。
“不常杀,凭感觉下刀嘛。”张凤梧甩了个漂亮刀花,明显心情不错。
邢仁负责帮厨,秋依琳搬来一个青铜药鼎,冲洗干净。
陈星则是转身去了趟药田。
课业以炼药为主的中剑院,名下产业有很多药田。
而各类植物都可以入药,所以在药田种植作物里瓜果蔬菜一应俱全。
田里有阵法维持温度,一年四季都有收成。只是如今开春,没什么适合扔进锅里与羊肉一起炖的作物。
少女思来想去,从地窖里拎了两根大白萝卜,萝卜很大,快有她半人高,娇小少女拎起来很不协调。
少女气沉丹田,洗剑经内力运转,轻飘飘的拎着两个萝卜返回。
等到少女赶回空地,羊肉已经处理完,扔在一个大盆里。
羊肉焯水,撇去血沫。
萝卜去皮,滚刀切段。
张凤梧摆弄炉灶用不上帮厨,邢仁也就有了空闲,逛向瀑布。
秋依琳早已经在此,少女面朝瀑布,在水池边席地而坐。少女不知何时把鞋脱了去,两只赤脚放在水中轻轻拨弄水花。
她知道他走来,没有抬头,双眸依旧倒映着那面瀑布,眉眼如画。
少女轻轻开口,语气平淡,却有着十成的信任:“谢谢。”
她在感谢邢仁,自从两人从雪原回来以后,困扰秋依琳十六年的怪病已经许久不曾发作。
以往因为怪病的影响,她没办法用心体会任何事情,无论是习武,还是生活,这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所以那时她才会把许多精力放在书本中。
而现在,她觉得自己也有机会像个人一般活着。
所以她真的很感谢邢仁,无法言说的感谢。
邢仁与她并排坐下,轻轻开口,哼了一声。
他俩平日的话不多,此时此刻更加沉默寡言,于是池畔边便迎来了许久宁静。
相伴两人的只有铺面水雾水打岩石的声音。
有风起,少女的身影骤然拔高,足尖轻点水面,一跃而至瀑布中段,赤脚在突出岩壁上又是一点,三步化作两步,一袭红衣掠至断崖之上。
少女手指轻弹,两缕离体剑气折下两支树枝,这片山间多是梨树,少女折下的两枝便也是梨树。
少女在断崖之上,向下俯视,手拿两支折枝。
这便是邀请。
邢仁心领神会,解下腰间白草剑。脚下接连踏出数步,布靴与水面接触时隐约有寒霜在湖水中蔓延。
他的速度稍慢于少女,步伐也不够稳健。
少女武功远高于他,所以这是一场对他的指点,也是少女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感谢方式。
秋依琳抛来一支树枝,邢仁接住。
“请赐教。”
折枝微白剑气起,隐有霜雪挂枝头。
他以往对敌都是凭借白草剑锋锐一击毙命,不曾与人有过缠斗,也不曾知晓自己的真实战力如何。
他杀过一流高手,逼退过雀林刺客,只是全仰仗白草剑。
如今这一剑,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一剑。
邢仁踏水前行,每一步落下便有一处水结成冰。
他清楚秋依琳用剑风格,讲究蓄势待发,力求一击定胜负。
所以他必须抢攻。
傲雪剑法第三式,惜春风。
这一招颇有从剑院剑术连绵不绝的意味,最适合抢攻,施展难度也是极高,但邢仁反而用的最顺手。
剑花翻涌,一剑快过一剑。
秋依琳微笑,手中树枝抬起,竟然将肉眼无法看清的雪白树枝截住,而后另一手极速探出,目标是邢仁手腕。
没有了白草剑在手的无往不利,邢仁也不意外,他迅速撒手,手中树枝脱手,干瘦身形则是迅速下潜,手掌迎上抓来的少女的手。
擒拿手法,寻梅踏雪。
两人双手相握,邢仁前探出的脚已经勾在少女小腿上,他手掌立刻回抻,脚上发力,
。秋依琳重心不稳,身体开始摇晃,向着邢仁的方向倾倒过去。
也在此时,她手上的树枝红芒大盛,一截小小的树枝竟然有烈火燎原之势。
这树枝之威,不输当日油菜花海中火树银花的一剑。
“认输!”邢仁喊的很干脆。
树枝在邢仁脸前停下,红芒几乎在瞬间熄灭。
秋依琳这一剑其实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毕竟她不可能真的对邢仁下死手。
“我爹传给你的剑术更接近从剑院的缠斗武学,对用剑者的眼光与耐心要求最高。”
邢仁丢出的树枝已经不见踪影,少女又折了一枝,交到邢仁手上。
她语速不快,保证面前青年能听清每一个字:“以后临阵对敌也好,与人切磋也罢,有主动权的情况下,若是不能保证占到便宜,或者偷袭得手,那便多观察周旋一会儿,不用力求速战速决。”
接着她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火树剑,便补充了半句:“至少用寒山派武功时应该如此。”
“再来?”邢仁问。
“好。”少女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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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崖上,两截折枝再次交互在一起。
断崖下,有人看戏。
“咋打起来了?”张凤梧啃着一段生萝卜,津津有味。
秋依琳想起稍早时邢仁多看了沈清澜几眼时秋师叔的眼神便猜出大概。
“吃醋了呗,你榆木脑袋,肯定不懂。”陈星揉了揉太阳穴,对身旁这根木头的情商表示担忧。
张凤梧也不接茬,把剩下半截萝卜扔进嘴里,背手离开。
“一炷香后去院里喊他们吃饭,羊都宰了,怎么也该让羊主人尝尝味道。”
春风吹来,少年背影好生潇洒。
“你干什么去?”陈星问。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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