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张姨娘已无从抵赖。她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着坐在了地上。
“桩桩件件都足以定你的死罪！看在刘副将的面上，只将你们赶出府到庄子上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文澜昭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当初若不是一时心软，引狼入室，又何至于让芙馨和孩子们跟着受了这么些苦？只恨自己妇人之仁！
稚子何其无辜，她怎么下得了手的？文毓青紧紧握住双拳，第一次，她恨不能将黑心的张姨娘碎尸万段！
文玉堇怨毒地盯着张姨娘，她是恨文毓青事事抢她风头，可是她当真从来也没想过去害玲玲珑珑。
张姨娘被盯得发毛，怯怯地说：“堇儿，娘也是为了你好……”
残害胞弟妹……哦不，残害小儿也是为了她好？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
她实在厌恶极了张姨娘作恶，却总拿自己的当借口？
张姨娘眼帘低垂，心眼子连轴转，一瞬间已有了千番计较：“老夫人，老夫人，妾身知道错了，这一切都是妾身的主意，不关堇儿的事啊！”
她神情哀戚，满脸是泪：“妾身出身低微，得到今天的一切不容易，总害怕失去，才一时错了主意。”她往前爬了几步，“妾身愿意离开侯府，只是堇儿无辜，求老夫人别迁怒了她。她最是孝顺、最是懂事啊，老夫人您是知道的呀！老夫人、老夫人慈悲，留她在府中吧，她一个快及笄的女儿家，一旦出了侯府，就前程尽毁了啊……”
张姨娘一定是真心的，不然为何浑身颤抖，情难自抑。
一句话，戳中了文玉堇的心。
及笄……前程……
她想起自己真实的身份，想起如今面目全非的脸，想起二皇子……
不知是羞耻还是不忍，文玉堇心中一团乱麻。她别过脸去，不想看到张姨娘卑微告饶的样子，又期盼着她能真的说动老夫人。
看不得这悲苦凄然模样，老夫人手扶扶手，身子前探，似乎有些动摇。
宋老嬷嬷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老夫人这才吞下了刚到嘴边的话，不做回应。
张姨娘见状，柔弱无助膝行至老夫人脚下，紧紧抱住她的腿。
宋老嬷嬷急忙拎住她的后领，把她往外一扯，就差吼叫出声了：莫挨我家小姐！！
张姨娘狼狈倒地，可她还是不罢休，高声号泣道：“老夫人就如此铁石心肠吗？堇儿从小伺候在您膝下，从不敢悖逆您老人家，您怎么舍得赶她走啊？难道要我去死，你们才肯放过她吗？”
顿了顿，她作势要往旁边的石壁上撞去。
“快拦住她！”老夫人紧张了起来。在她治下，可还没出过人命！若是张姨娘死在这里，她可真是罪过大了，将来还如何去得了西方极乐？
“你且问她自己吧，她若肯安生，愿意留下就留下吧！”老夫人终于软了语气。
宋老嬷嬷抚着老夫人惊惧起伏的胸口，摇了摇头。张姨娘这种贪恋荣华富贵的人，又哪里真的舍得去死？
“堇儿，堇儿，你快说，你愿意留下！”张姨娘得逞，兴奋得眉飞色舞催促着文玉堇。
小人得志，叫人不齿。
69書吧
文玉堇斜了一眼张姨娘，本能地想和她唱反调。
可是如今是什么关节了？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
她生生忍下一口气，朝老夫人乖顺道：“祖母，堇儿知道错了，以后在侯府里，一定安生低调，谨言慎行，不敢有异心！”
只是……如今侯府上下都知道了她的身世，叫她如何还能在这里坦然地待下去？
荣耀至极，她抬眼看着华服加身的文毓青。
羞耻至极，她低头想到自己的狼狈不堪。
文成侯夫妇早已看倦了张姨娘的惺惺作态，对文玉堇也是难掩失望。
一众人，相扶相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祠堂。
只留张姨娘母女待在这根本不属于她们的地方。
如同行尸走肉，文玉堇拖着被掏空的身体往不肆院走，张姨娘像做错的孩子跟在她的后面。
一进院，两个粗壮的婆子就催促着张姨娘快快收拾行囊离开。
张姨娘就像没听见一般，关起门来，拉起文玉堇的手。
文玉堇一把甩开：“你为何要害玲玲珑珑？”
张姨娘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一时间怔住了。
“他们还那么小，你打他们的主意做什么？”文玉堇有些激动。
“你没瞧见那两个那么伶俐聪明，比之文毓青有过之无不及，若不趁早下手，将来……”张姨娘有些心虚。
“他们又没碍着我！”文玉堇恼怒吼道。
“堇儿，娘亲都是为了你好，等到他们长成，文成侯府更没你什么事了……”张姨娘急急解释着。
文玉堇将桌案上的花瓶奋力一扫，花瓶落地，四分五裂。
片刻沉默之后，文玉堇哭了起来：“你瞒得我好苦啊？”
张姨娘心酸，“娘亲只想着你会永远是文成侯府的二小姐，哪里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告诉你这些，不是平白增添你的烦恼吗？”她软声讨好。
她也不知道为何总是不由自主地要去讨好女儿。
或许是因为文玉堇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吧。
“哼，你总是有理。”文玉堇心气全无，呆滞的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堇儿，娘亲都是为了你好……”张姨娘不舍地看着她溃烂的脸，“不耀院那个叫做雅竹的丫头，医术不错，你且死马当活马医，去求求她吧……”
“我去求她？”一想到要卑躬屈膝，要去求不耀院，文玉堇恼得面颊通红，更显可怖。
“堇儿，娘亲不在，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不耀院的最好哄，你说几句软话，一定能成！”张姨娘尽力劝说。
“邦邦邦！”门外的婆子擂响房门，“快着点，张姨娘！我们还有别的活儿要干呢！”
文玉堇见她们如此粗鲁无礼，起身想要教训一番。不肆院何时有人敢这般放肆！
张姨娘拉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墙倒众人推，这是万古不变的理儿。堇儿，记住，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人在乎你是怎么走的，人们只在乎你走到了哪里！你一定要出人头地啊！娘亲，真的都是为了你……”
这一次，文玉堇没有甩开张姨娘，她不知道张姨娘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她默默起身，打开妆匣，将里面的银票全数塞到了张姨娘怀中，一言不发。
张姨娘真真切切流下泪来，这一刻，她真是幸福的。
她又将银票塞还给了文玉堇，“堇儿，娘亲这些年积攒了不少，不用为娘亲担心，你且过好你自己，将来， 将来有一天，你出人头地了，记得接娘亲回来！”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