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不耀院来了位意想不到的人：文夫人。
文玉堇见了她，并没有过多恭谨，也没有过多的讶异。
她就要离开文成侯府了，身为主母的文夫人是要来走走过场的。
“母亲，淑安。”她如同寻常一样，微微屈膝行礼。
就要出嫁了，这最后的时刻，侯府都不肯成全自己，为自己好好操办婚事。她又何须媚颜讨好呢？
反正她今后要求到文成侯府头上的机会恐怕是不会有了，文玉堇也就懒得周旋。
文夫人轻笑，玉堇这孩子没有心机深沉的资本，偏爱干心机深沉的事。到头来，屡屡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堇儿，母亲最后一次同你说说体己之话，你也坐下吧！”文夫人也不拐弯抹角，轻轻拨弄着莺儿奉上的茶，淡淡地说，“堇儿，可有后悔？”
文玉堇有些意外，不知文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好像受到了羞辱冒犯一般，她的耳根发热起来，“不后悔！”还是要嘴硬一番的，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在她面前认怂呢？
文夫人望着她，眼中难得的平和，也不去计较文玉堇的忤逆不尊，“母亲只告诉你一句，你若是后悔，这妾室，你可以不去做。”
“我嘉国公府有一种叫人假死的药，你服下之后，便同死去一般，大夫也是查不出端倪的。”
文夫人将茶盖盖正，“你假死之后，侯府便为你发丧。待风波过去，你父亲便给你换个新的身份，叫你回到刘副将族里，认祖归宗，名正言顺。”
“这是父亲母亲能为你做的最好的打算了，你可愿意？”她看着文玉堇的眼睛，认真道。
莺儿欣喜，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轻轻扯了扯愣怔住的文玉堇：“二小姐，二小姐！”
不可否认，文玉堇也有过一刻的心动：嫡亲的身份，正室的婚姻……这些，不都是她梦寐以求的吗？她真的还能拥有！
只是，那也就意味着她要甘于平凡，去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她得离开这座繁华的京城，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嫁给一个普通的人，生几个普通的孩子，无波无澜地过一生。
这真的是对自己最好的打算吗？
文玉堇犹豫了，随后又凄然地摇了摇头，”有劳父亲母亲为堇儿如此费心了，堇儿还是那句话：不后悔！”
莺儿不可置信地望向文玉堇。她没听错吧？做嫡女、做正室，这么好的前程，二小姐竟然拒绝了？
“你可想好了？”文夫人也没想到文玉堇会拒绝得这样干脆。
“想好了，绝不后悔！”文玉堇咬牙，她怕她一松口，就要说出后悔的话了。
文夫人叹了口气，对靖嬷嬷说：“抬进来吧！”
靖嬷嬷指挥着十几个婆子，陆陆续续抬了好些个沉甸甸的箱子进来，满满一屋子也放不下，有几个只能暂时放在了门口。
“我与堇儿毕竟母女一场，这些是母亲早就为你准备好的嫁妆。”她略略一顿，有些怅然，“明日之前，你若改变主意，还可以随时来父亲母亲院中，母亲现在说的话，就都还算数！”
文玉堇依旧紧咬嘴唇，生怕自己对眼前这个“母亲”生出哪怕一丝丝的眷恋。如若那样，那她就是对自己姨娘的背叛，对过去的自己的背叛。她应该清醒，这种温暖至情根本就不属于她！
文夫人走了，文玉堇愣怔地看着满屋的箱子。
她随手打开一箱，里面俱是珠宝首饰、钗环头面。再打开一箱，是绫罗绸缎，真丝布帛。还有书画古玩、瓷器玉器、金锭银锭，等等，等等。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枚沉甸甸的金锭，倒是没想到文夫人会为她准备这些。
她以为侯府不过平平无奇，没想到还有这些财富。
又或许，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平时他们只是在自己面前装穷罢了。
说不定为文毓青准备的嫁妆更是数不胜数呢！
她的亲生父亲可是为了救文成侯丢了性命！她拿这些也是应得的。
她将金锭丢回箱中，“莺儿，清点好，扎上红绸！”
“二小姐，您刚刚怎么不同意夫人的提议呢？您不是一直说您是要做正室的，怎好再去走张姨娘的老路……”莺儿急忙上前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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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脆响，文玉堇恼羞成怒，甩了莺儿一巴掌。
莺儿额头伤口崩开，又渗出了血迹。
文玉堇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懊悔，毕竟莺儿是真心对待自己的。可是抱歉安慰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我姨娘再卑贱，又岂是你一个贱婢能妄议的？”
莺儿呆住了一瞬，眼神黯淡了下去，她深深埋下了头：“是莺儿不顾身份僭越了，还请二小姐宽恕。”
“呵，你不用说这些来扎我的心……”文玉堇背过身去，双肩颤动。
次日一早，莫之忠倒是亲自来接文玉堇了。
纳妾这种事，他堂堂一个朝廷官员，是不用亲自来的。可见他色心贼胆之大，令人不耻！
因为时间紧，又是妾室，文玉堇并没有嫁衣，她穿了一件华丽的堇色正装，上面缀满了七彩宝石，在晨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一点也不比嫁衣逊色。
莫之忠看到文玉堇天人之姿，馋得直搓手，龌龊至极。
文成侯夫妇到底做不出闭门不见的狠事，也正着脸，将玉堇出阁之事圆满了下来。
老夫人躺在榻上，无力起身。文玉堇也没有过来辞别。
老夫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文成侯府的女儿怎会甘愿去给人家做妾室？
哪怕她娘家是商贾之家，也满门皆为人妻，做正室。
宋老嬷嬷安慰她：“这些年，我们侯府对她们母女仁至义尽了，人各有志，老夫人您就别再操心这些了。”
文玉堇从侧门出了文成侯府，在街上行人的侧目中，上了御史府的小轿。
她还是忍不住掀开轿帘，看了一眼她从小到大的生长之地。侯府到底待她不薄，可是在这里，她总感觉憋屈，现在她就要飞出去了，要去奔她的远大前程了。她相信以她的美貌和才智，一定能在御史府站稳脚跟。
妾室又如何，安知她日后不会是御史夫人？
虽然离二皇子是越来越远了，但是人各有命，他们或许就是有缘无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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