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寒风中,暗处有目光如利箭般锁定了他。
李浮生察觉到这股寒意,却只是淡淡一笑,不为所动。
成家隐藏的实力如同深海中的暗流,尚未完全显露其汹涌的真容。
而现在,他有另外一个麻烦。
林家下场了。
“林渊在谋划着什么,你要当心。”他的心间有心声响起。
李浮生轻描淡写地回应:“若是只面对林渊一人,倒也不足为患。”
然而,那低沉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粉碎了他的幻想:“林家内部亦有叛徒,他们正暗中窥探烽火阁的秘密。”
李浮生面无表情,声音冷如冰霜:“先别打草惊蛇。”
暗中之人沉默了,仿佛融入了四周的阴影之中,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李浮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默默筹谋着接下来的对策。
他如今所做之事,必定会让损害某些人的利益,至少从表面看,烽火阁之主这个位置,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思量间,他便已走到了刑殿。
胥鸿熙见到到来,也没有任何意外。
不过今天的接待之人可并不是他。
他带着李浮生往刑殿深处走去。
李浮生踏入刑殿的深邃,试图将路径记在心底。
然而,当他回首时,却发现身后的道路已变得陌生,仿佛从未踏足。
如此神奇的景象,让李浮生舍弃记住刑殿道路的想法。
胥鸿熙捕捉到李浮生脸上的惊讶,轻笑解释:“刑殿有法阵庇护,唯有掌控法阵之人才能从容出入,至于外人,即便深入其境,也会发现每一步都踏在变幻莫测之中。”
李浮生带着一丝尴尬,轻轻摇了摇头,似是在自嘲他的徒劳。
二人来到一处亭子中。
一袭藏青色法袍的负剑中年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浮生,笑道:“变得俊俏了些。”
“殿主认识我?”李浮生觉得有些离奇。
中年人莞尔一笑:“你不也少说了一个副字?”
胥鸿熙退出亭子,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中年人笑道:“坐吧!”
李浮生有些局促地坐着。
“会下棋吗?”中年人问道。
李浮生挠头道:“不会!”
中年人跟没听见似的,挥手间,两人面前的桌面上便出现了棋盘与棋子。
“殿主,我真不会下棋!”李浮生窘迫地说道。
中年人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向他:“你不会?超脱在棋盘之外的局你都能做,不过横竖十九道,于你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
也不顾李浮生反对,将大致规则说了一遍,然后笑道:“陪我手谈一局。”
李浮生被赶鸭子上架,逼着落子棋盘。
烂棋篓子都算不上。
不过中年人却觉得有趣。
时间逐渐流逝。
镇妖关巡察府。
两名刑殿执事走入其中。
坐镇巡察府的滕冲,神色慌张地起身迎接。
“不知二位造访,有失远迎!”
笼罩在黑袍下执事,伸手将一份谍报丢到他的桌面上:“还请府主将这几个人交给刑殿。”
滕冲神色剧变,连忙问道:“不知他们所犯何事?”
一名执事冷声道:“如果府主不介意换个位置,自然可以告知!”
冰冷的寒风冲入府中,让滕冲身躯一个激灵,连忙躬身道:“我这就处理!”
刑殿都出手,已经足以说明问题,滕冲自然不敢怠慢。
刑殿执事警告意味十足,他不想也成为刑殿捉拿的对象。
只是看着那谍报名单,滕冲觉得有些悲哀。
他不是不知道巡察府内部的问题,也知道有人已经将手伸入府内,只是他觉得这些并没什么大不了。
但如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有些慌乱。
而刑殿深处。
李浮生的手法越来越娴熟,落子判断越发清晰,对于局势的把控逐渐得心应手。
中年人的落子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他笑道:“看来你天生就适合做执棋人。”
李浮生不知对方是否意有所指,尽量不露声色地说道:“殿主教得好!”
“你这小子!”中年人摇头道:“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思,难得。”
李浮生却在落下一子后,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对方始终棋高一着,那一子落下,白子全盘陷入劣势。
他猛地抬头看向中年人,道:“殿主,看来今日是你局!”
中年人捻子轻笑道:“不是我的局,依旧是你的局。”
李浮生注视棋盘,尝试落了一子,竟然直接和局了。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起身抱拳道:“谢殿主!”
中年人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有些时候,不能迟疑,迟疑便代表功亏一篑。”
“看来殿主已经将巡察府那边的事情解决了。”李浮生苦笑着摇头。
中年人双手按在凭栏上,问道:“可知天下有多大?”
李浮生不解此语,回答道:“我见识浅薄,此生也仅是从群山小镇到镇妖关,并不知天下之大。”
“天下分十三域,实力错综复杂,王朝林立,宗门并起,天姿横溢之辈层出不穷,而在这之外,还有妖族环伺,旧神觊觎。”中年人幽幽说道:“这偌大的镇妖关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只是这天下的一个角落。”
李浮生的神色呆滞,如此关城,于他而言便已然是庞然大物,可如今的得知这也不过只是天下的沧海一粟,他的心神受到极大的冲击。
他喉咙干涩:“无法想象!”
中年人微笑道:“年轻人,不要总是死气沉沉的,目光放远些,有机会可以去走走看。”
李浮生面色微变,他不是怀疑对方对烽火阁有觊觎之心,而是这背后更深层次的信息,只可惜他还没有实力去拨开迷雾。
甚至,他的心在发颤,似乎那迷雾深处有让他恐惧的东西,让他不敢深入探究。
“不必担心网的鱼太大,有刑殿在你身后,只管施为,刑殿给你兜底!”中年人突然正色说道。
李浮生身躯微僵,脑袋僵硬地看向他,道:“何意?”
中年人看着他的模样,仰头笑了起来,然后意有所指地问道:“青华和浣纱阁的那位姑娘比起来,你更心仪哪位?”
“额,殿主,别开玩笑!”李浮生满脸黑线。
中年人哈哈大笑,然后走向寒风,消失在李浮生的视野之中。
李浮生挠着头:“我怎么出去啊?”
话音方落,便见亭子周围的景象缓缓变化,一条通往外面的道路显现出来。
摆明是打算送客了。
李浮生没有逗留,只是瞥了一眼桌面的棋盘,便转身往外面走去。
中年人重返院子,看着李浮生的背影,然后看了看棋盘,他问道:“你说接下来这小子会如何做?”
“猜不准他的心思!”胥鸿熙的身形出现在亭子中,苦笑道:“刚开始闹出动静的时候,便只觉得他手段狠辣,年轻血气,睚眦必报。”
中年人接过话来:“如今却觉得他小小年纪,便心思歹毒,将半个城池都玩弄在掌指之间。”
胥鸿熙笑了笑,其意不言而喻。
“可是他比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也比所有年轻人都更会顺势而为。”中年人捻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冷笑道:“只要他再落一子,本座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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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鸿熙猛地看向棋盘,瞳孔骤缩,不可置信道:“那这一子为何不落?”
“若是其他人必然落子,而他却假装没有看见,给我留了一条和棋之路。”中年人转头看向他,道:“如此心思,恐怖吧?”
胥鸿熙回想这段时间偶尔发生的一些小事,看似毫无关联,但似乎又有某一条线牵连着,如今再看棋局,他只觉得背脊寒气直冒,没来由道:“玩计谋的人,心都脏!”
“刑殿这边盯着点最近的动静,成林两家若有五境之上的人试图出手,就帮他拦下来吧。”中年人幽幽开口。
胥鸿熙面色微变:“刑殿插手,不合规矩!”
“规矩?”中年人冷笑道:“如今他才是规矩!”
沁骨寒意扑面,胥鸿熙心神恍惚,呢喃道:“秦府也要出手吗?”
中年人叹声道:“这场乱局,任何一方也无法独善其身,那位就是想看看谁会坐山观虎斗。”
胥鸿熙身躯微颤,在这寒意凛骨的冬天,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冷汗。
中年人望着那晃荡的法阵涟漪,微微出神,囚笼之鸟,望天而不得跃,徒增烦忧。
喧嚣,拥挤,朝气!
是李浮生的感受。
可潜藏在这之后的杀机,李浮生也并未忘却。
若没有勾心斗角,若没有妖族威胁。
与青华行走在人群之中,看繁华似锦,看长生久世该多惬意。
他缓缓顿住脚步,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看热气在寒风中消散,他嘴角流出冷冽笑意,往前走去。
步入巷子深处,李浮生停下脚步,自怀中取出布条,好整以暇的缠绕在手上,淡漠道:“跟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
“早有察觉,还敢没入深巷。”声音冰冷如刀锋:“你很自信!”
“其实我也把握,只是被你这么跟着,我很烦躁。”李浮生微微转身,看着那个持剑身影:“方干,成家门下,四境巅峰。”
方干不为所动,凝视着李浮生。
李浮生继续开口:“十年来,你帮成宏部处理了不少异已,暗杀外乡人十八次,侮辱女子二十六次,太多了,人性在你这,根本就不存在。”
方干的脸色终于有所动容,这些事就连他自已都记不清楚,但对方却知晓得一清二楚,他怀疑成家给的信息,眼前之人当真只是一个入城不到两月的外乡人?
“若是我说能给你一个机会,投诚与我,反戈成家,你可作考虑?”李浮生神色冷漠地开口。
“比起对付成家,杀你更简单!”方干冷声道。
李浮生摇头:“给你机会,你偏不要,就得寻死!”
嗡!
两股强横的气势在巷子中豁然冲撞,两旁的墙壁碎屑簌簌掉落,摇晃不止。
方干提剑杀出,带起一阵肃杀罡风,席卷而去。
他的身形在巷子中留下几道残影,临近之际,一道剑气突兀劈向李浮生的面门。
风中带着积雪与血腥味,两人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织,紧张而压抑。
李浮生身形飘动,双臂张开,躲避狠辣一剑。
一掌拍在墙壁上,身形翻转间掌指横击长剑。
叮当一声。
方干的长剑被震开,强劲而霸道的力量让他微微诧异,但迅疾就是一拳横击向李浮生的腹部。
李浮生冷静应对,一掌往下压落,一拳递向长剑。
轰!
巷中扬起漫天风雪,散落在两人中间。
立定身形之后,方干冷漠地持剑指向李浮生,道:“确实有几分本事,若我境界稍低,恐已重伤。”
李浮生拧转微麻的手,冷笑道:“你也不赖!”
“接剑吧!”
方干浑身气息澎湃,连挥三剑。
三道朱红剑气掠过巷子,将地面积雪蒸发殆尽,凌厉剑气裹挟滚滚热浪席卷而去。
李浮生神色沉稳,雄浑的灵力涌入筋脉窍穴中,双拳之上覆盖着点点琉璃光辉,接连递出两拳,拳罡轰碎两道剑气,身形跃起,避开剩下一剑。
他回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剑痕,心有余悸,墙壁上的石块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被寒风吹拂,便化作灰烬飘落在空中。
还不待他反击,剑锋已经袭面而来,嗡嗡剑鸣声令他耳膜有种被撕裂的痛楚。
身形后仰,一腿横扫。
刚猛的劲气轰击在墙壁上,顿时碎石纷飞。
方干一剑点向李浮生的胸膛,毒辣而刁钻,刚好处于李浮生不利于调换位置的时机上出手。
李浮生眼神微凝,落掌于地,落指于剑。
两人间炸开一阵灵力涟漪,将地面与墙面犁出无数沟壑。
突然,方干的剑斜裂而出,朱红剑芒如一头火红巨兽,吞向李浮生的头颅。
李浮生冷哼一声,调转身形的同时,一脚踹在方干的腹部。
噗!
两人的身形在空中翻转,殷红鲜血自两人口中喷洒而出。
方干心神微乱,只觉一股可怕的气机正在狂暴地冲击着他的丹窍,让他气机散落,无法凝聚。
李浮生强忍胸腹的剧烈灼烧之苦,身形不退反进,一跃而起,长剑铿锵出鞘,灵力如潮水滚涌,三更雨施展而出,无穷剑气如狂风暴雨将方干笼罩。
嗤嗤声不绝于耳。
方干眼神死灰一片,只得催动全力灵力阻挡,避免伤及要害,但身上被剑气割裂出无数细密伤痕,鲜血如注,在空中洒下一张鲜红画卷。
李浮生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身形激射而出。
倾力一剑贯穿方干的胸膛,剑尖透出背后,带起一蓬血雾。
而方干临死一剑,却没能洞穿李浮生的肩头。
他的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惊愕,他未曾想到自已会死的如此干脆与憋屈。
他的身体缓缓倒下,剑尖从他的身体中抽出,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李浮生喘息着,身负不轻的伤势。
迅速地从方干身上搜出钱财和丹药,整理了一下自已凌乱的衣衫,然后消失在小巷中。
夜幕中。
油灯的火光摇曳,李浮生静静地坐着。
桌面摊开一张绢布,上面有几个名字。
这是从方干身上搜出来的,但他却不知道这些名字是方干的目标,还是成家的门下。
断云长空推门而入,看向李浮生,问道:“何事?”
李浮生将绢布推到他面前:“劳烦帮我查一下这几个人。”
“林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断云长空将绢布收起后问道。
李浮生微微摇头:“暂且不打草惊蛇。”
他起身走到门外,仰头看向天空,轻声道:“我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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