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深冬的雪总是突然的。
猝不及防而又充满怪异的美感。
李浮生望着各家屋脊围墙上的白雪,这才想起已是深冬。
推开门,迎着漫天的风雪走出去。
家家户户都在清扫门前雪,忙忙碌碌的打扫清洁。
这和是不是炼气士没有关系。
“壶觞迎小岁,灯火候仙坛。”
有孩子在雪地里撒欢,诵着古诗,雪地里留下行行小小的脚印。
他们从李浮生身边跑过,笑着,追逐着,打闹着。
通红的面颊洋溢着朝气与欢快。
李浮生的眼角微微上扬,一抹笑意在他的脸庞上绽放,轻声道:“已是小年!”
突然,他身躯一沉。
一缕清香窜入他的鼻子。
“一起过小年!”俏皮而温暖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响
李浮生稳稳地托住背上轻盈的身影,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柔声回应:“好啊!”
孩子们看着那两个比他们大很多的人儿,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憧憬。
好似在问什么时候他们也能长大。
青华将头埋在李浮生的颈侧,带着期待问道:“想我没?”
“想啊!”李浮生背着他走在满是白雪的巷子里。
“好吧,原谅你了。”青华带着俏皮和满足,趴在李浮生的背上,说道:“我要吃糖葫芦!”
“好!”李浮生宠溺的笑着。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沐云霜与刑湘灵静静观望,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两位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相视一笑。
她们二人在沐府从未见到青华这般开心,岂会看不出青华对李浮生的情意与依赖。
如那白雪纷飞,风过即是入怀,即是欢喜。
在李浮生独自面对成家各种针对时,青华总会在练剑修行之余,默默在某个角落看着那道身影,心疼、伤心、惆怅交织在那张脸蛋儿上。
很难像今日这般,除了欢喜再无其他。
青华挂在李浮生身上,说什么也不下来,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引起众多目光的注视,那些人的目光是祝福与羡慕。
好像在小年,大家都放下了心中的偏见。
祝愿着这对人儿,长长久久。
糖葫芦,热乎乎的包子,腊八粥……青华的嘴没有停过,脸蛋儿上的酒窝没有散过。
这一天,没人去打扰他们。
暮下时分。
李浮生将她送到沐府门前。
青华拽着他的衣角,注视着那双清澈眸子,满是不舍。
李浮生揉着她的脑袋,不知作何言语。
沐云霜跨过门槛,看着他们二人,轻声道:“进来坐坐!”
青华欣喜着说道:“走!”
李浮生被她拉着往里面走去。
走进沐府,一位慈祥的老者佝偻着身子为他们端来吃食,笑着说道:“小姐说,李公子今晚就在此过年再走。”
“老先生,这不合适!”李浮生摆着手拒绝。
老者笑着说:“你是青华小姐的家人,便是沐府的家人,在哪过都是一样的。”
“家人!”李浮生鼻尖微涩。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青华。
青华握着他的手说道:“霜儿姐姐说,我以后就是她的妹妹。”
沐云霜端着菜走来,说道:“还有一个菜,需要等等!”
老者笑了笑:“小姐你们聊,我去盯着。”
“好,等菜上齐我们一起吃饭。”沐云霜说道。
李浮生好奇地问道:“这么大的沐府,就你们三人吗?”
沐云霜轻轻挽着鬓角的发丝,轻笑道:“沐府不同于其他家族,只有我与三爷爷。”
她看向青华:“现在有三个了。”
“不,应该是四个!”老者端着菜走来。
在老者的招呼下,四人开始动筷子。
李浮生只是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他的肩头微微抽动着。
青华轻轻握着他的手,给他夹菜。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少说话。
吃完饭,青华带着李浮生在沐府中闲逛着。
而夜晚,沐府却热闹了起来。
不是墙上的脑袋是谁先开的口。
“我靠,谁去打他一顿啊!”
“你有本事你去!”
“秦连山,干你姥姥,你踹我干嘛!”
沐云霜指尖微挑,剑光扬起一片雪,给几个家伙浇上满头白雪。
然后,几人就从大门走了进来。
权家的狭窄小院里。
权先陪着女儿读书。
油灯下,权先的眼光里满是疼爱。
权升认认真真落笔在纸上。
妇人从门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附在权先耳边说了几句。
权先看了一眼女儿,然后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侧房中。
权先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不喜不悲,只是冷冷问道:“你来作甚!”
男人拍案而起,冷眼看着权先:“我不能来?我连看自已妹妹的权利都没有?”
“妹妹?”权先仿佛是被这句话给气笑了,讥讽道:“你配吗?”
男人冷哼一声,拂袖道:“我不是来与你争论的,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成延,收起惺惺作态,我帮不了你!”权先毫不留情面,直接就要逐客。
成延看着权先,沉声道:“若是帮权升呢?”
“什么意思?”权先转头盯着他。
“我可以答应将长生桥借给你,为升儿重塑根骨!”成延幽幽说道。
幽暗的房间内,火光映照在权先的面容上,愤怒,茫然,心疼一一在他脸上划过。
为女儿重塑根骨是这些年权先的心愿,但任他想尽了办法,耗尽家财,也无法成功。
唯一的希望就是成家的长生桥,但当年他跪在成家府邸门前三天三夜,成延也没有答应。
从那之后,权先夫妇便几乎断绝与成家的往来。
而权升的根骨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所为。
如今,成延竟然以此为要挟。
权先面色狰狞,一把拽住成延的衣襟:“你别逼我杀你!”
“你出手帮我处理一个人,我亲自携长生桥登门为升儿重塑根骨!”成延并不慌乱。
权先松开手,狠狠地盯着成延,嗤笑道:“真没想到,一向以算计成名的成延,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到如此境地,当真是讽刺。”
成延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惧的不是他,而是刑殿。”
“不,你们就是惧怕那个外乡人,因为他现在已经彻底与断云家站在一起,而断云长空正在收集某些东西。”权先嗤笑道:“而这些东西足以威胁到成家的存亡。”
成延面色难看地盯着他,低吼道:“够了,你想好了给我回复!”
说完,成延便拂袖离去。
权先孤独地站在院中,仰望着夜空中肆虐的风雪,它们无情而又狂野。
一滴眼泪自他的眼角滑落。
“初珣,你表哥说可以将长生桥借给我们!”权先低沉的嗓音充满了无助。
妇人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一切都依你,不用介怀太多,升儿可以平凡度过一生也不错。”
权先轻轻拍着妇人的手,道:“都会好起来的!”
风雪越发急促。
飘零的雪花似乎在说,岁月无情。
沐云霜单独找到李浮生。
沐云霜凝视着他,询问道:“你可知道,青华并非人族?
李浮生了然一笑,清澈地眸子看向她,道:“重要吗?”
他其实早就有猜测,只是懒得去验证什么。
于他而言,人和妖并无甚不同。
只是那颗心有差别而已。
“他们会拿青华做文章,你要当心些。”沐云霜提醒道:“林家已经在动作了。”
李浮生嗤笑道:“无所谓,大不了再与她亡命天涯就是。”
“倒没那么严重,只是针对你的手段可能会越来越狠辣。”沐云霜皱眉道。
李浮生问道:“我想问的是,在沐府,你们能确保青华的安全吗?”
“放心,只要青华是沐府的人,就没人敢动她!”沐云霜言语坚定地说道。
“谢谢!”李浮生抱拳深深躬身。
沐云霜扶住他,警告道:“你若是让她伤心,我便劈了你!”
李浮生淡然一笑。
待他回到家里。
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身影,他愣了愣,然后赶紧收敛心绪,郑重抱拳行礼:“殿主!”
中年人微微一笑:“看来这个小年你过的还不错。”
“额……呵呵!”李浮生尴尬地笑着。
69書吧
“见过公子!”一个老头从院子的角落走出,冲李浮生抱了抱拳。
李浮生吓了一跳,看着这个老头,然后看向中年人,眼神疑惑不解的询问着。
中年人笑道:“这是给你守门儿的老狗,以后你就先用着。”
“没这……必要吧!”李浮生赶忙拒绝。
他就一个人,再说了,这不是给他身边放个钉子吗?
中年人却是说道:“他只是你的人,单纯为了你的安全,其他事情他不会掺和,我也没有权利使唤他,除你没谁能使唤他。”
李浮生呆住!
“当然,你要觉得不满意,赶走就行!”中年人神色平和地说道。
老头直接跪下,使劲儿给李浮生磕头,道:“公子,老奴一定尽心尽力,千万别赶老奴走,你让老奴往东,老奴绝不敢往西!”
李浮生眯眼道:“要是我不想留下他……”
“也没啥大不了,推出去砍了就是!”中年人风轻云淡地说道。
李浮生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拉起老头,道:“那还是留下吧。”
中年人笑着点头,身形缓缓消散。
李浮生挠着头:“这就走了?”
老头胆怯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起身子。
李浮生绕着他转了两圈,一巴掌拍在老头背上:“我又不吃人,你这畏畏缩缩的样子给谁看?”
老头吓了一激灵,身体抖若筛糠。
“站直点,又不是很老,干嘛这么委屈自已?”李浮生幽幽开口。
老头说道:“我只是个奴才!”
“再这样就法聊了啊,我只能送你出去!”李浮生神色一变,话语之中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老头连忙站直身躯,宛若一棵古松。
李浮生问道:“你犯了什么过错,怎么会沦落到我这里看门?”
“小的不是人族,是妖族,不受待见的。”老头尴尬地说着。
李浮生面色微变,又迅速镇定了下来,道:“可曾主动杀过无辜的人?”
老头使劲儿摇头,眼神坚定:“没有!”
“叫什么?”
“瞿黄!”老头回应道。
“几境?”
“比公子高些!”
“不想说就不说。”李浮生指着没有收拾出来的房间,道:“自已去收拾屋子,住下吧!”
“不,我可以就在不住里面,在院子里给我搭个棚子就行。”老头摆手道。
李浮生眼神冷冷地盯着他。
瞿黄低头:“是!”
然后往房间走去。
他的身后传来李浮生的声音:“若不是来做监视我的,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就不必紧张,安心住下。”
瞿黄嗓音微颤:“好的,公子!”
天微微亮。
李浮生便在院子打拳练剑。
昨夜积雪被他一扫而空。
瞿黄站在屋檐下鼓掌:“公子好剑法!”
“你就别怕马匹了,我这剑法连小成都算不上。”李浮生无奈的摇头。
瞿黄嘿嘿笑着:“公子这剑法已然是初见端倪,日后定然一展璀璨雄风。”
“瞿黄,你不是来监视我的,是来捧杀我的吧?”李浮生哭笑不得。
收起长剑,李浮生披起长袍,道:“随我走一趟。”
瞿黄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好嘞!”
走出院子,李浮生想要将门拉上,却发现瞿转身拉门一气呵成。
李浮生无奈摇头,暗自笑了笑。
对于瞿黄来此的真正目的。
他倒是不好确定,但妖族这个身份,怕是让许多人避之莫及。
而自已现在越来越像是妖族的探子了。
不过,想必某些人的谋划就此落空了吧。
林家府邸。
成宏部揉着眉心,额头青筋暴起,咬牙低沉着嗓音道:“这贱种到底什么来头,杀又杀不死,想坏他名声,连瞿黄都成他家看门狗了。”
“成兄,现在怎么办?”林平运眼神深沉。
成宏部摇头:“动手吧,只能如此了!”
林平运寒声道:“若是被浣纱阁发现,恐怕会对我们出手。”
“顾不了那么多了。”成宏部眯眼,杀机四溢。
浣纱阁。
温婉女子问道:“公子如此行事,倒是不拘一格!”
“潇月姑娘笑话了!”李浮生抱拳说道。
秦潇月颔首道:“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李浮生与瞿黄便被赶出了浣纱阁。
阁楼前剑拔弩张。
冰冷的气氛让周围的空气近乎凝结。
一名高大剑客看向李浮生:“小姐说了,今后李公子不得迈进浣纱阁一步。”
李浮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此地。
随后便是浣纱阁与成林两家对李浮生的口诛笔伐。
沐府内。
青华愤怒地一剑斩断一块石头,说道:“卑鄙!”
许刻说道:“青华妹子,如今可是证据都拿出来了,你还是与他断了往来吧。”
“滚!”青华冷冷地说道,
许刻刚想说话,就被沐云霜按住了肩头:“出去!”
“你信吗?”沐云霜问道。
青华抬头看向沐云霜,反问:“你信吗?”
“不信!”沐云霜说道:“但现在形势对他不利。”
“我要怎么才能帮他?”青华捏着拳头,双眼含泪,血丝遍布。
“如今都说是他杀了秦潇月的侍女,更是妖族探子,虽然有瞿黄在他身边,可以让某些人抵消这种怀疑。”沐云霜说道:“但某些人只相信眼之所见,也会心生嫉妒。”
青华继续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他?”
“找到那名侍女的尸体,或者说找到他没杀人的证据。”沐云霜说道。
但她心中却觉得这是某人自已设的局。
院子中。
瞿黄挠着头,道:“公子,如今外面形势很不利啊,咱们不做点什么?”
李浮生坐在台阶上,笑道:“等待!”
他的双眸看向院门,寒光在其中涌动。
他在静候某个人的致命一击。
这场精心布置的棋局,每一步都关乎生死,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是陷阱或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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