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门口,来了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小梅姑娘,在下章文礼,求见宫主。”
“章四公子。”小梅面无表情的作了一个揖,“可有提前告知?”
章文礼面带微笑的回答,“没有。”
小梅,“那麻烦公子等一下。”
章文礼抱拳,“有劳了。”
没一会儿小梅出来后,还保持着拉门的动作,说道,“章四公子请进。”
章文礼觉得自已在外闯荡多年,什么样的人与场面都见过,也算得上千锤百炼。可如今,明明在门口还能泰然自若,迈过门槛时,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今日的禾洛似乎心情很好,身穿白色外衫,鹅黄色的罗裙坐在那里,笑着看他进来。
走近些,能看到她气色红润,看来恢复的很好,那个救她一命的人似乎真的将她的身体调理的很好。
章文礼和小神医确实互不认识,章文礼离开后小神医才来纹炎宫,章府本就与小神医没有多少交集,再加上一个行事低调,一个常年在外,是一次都没有见面过。
禾洛看着略有陌生的面孔,努力的想将这张脸和年幼的人联系起来,可他小时候的样子也是模糊的。禾洛最多也只是从他的脸上,隐隐看到了章金主的轮廓,亲生父子无疑了。
章文礼虽然在宫内时间不多,但名字她是有印象的,他曾是自已小时候的伴读,但只有半年,后来因为自已断了腿,就没再继续做伴读。
听说,没过两年人就去了春城,而后,在那边混的风生水起,是纹炎宫经济来源的重要支撑。
不仅如此还有令人惊叹的情报网络,善言曾说过他明里暗里提供过不少有用的消息。
可谓青年才俊,需礼貌对待,要重用。
虽然禾洛不想自作多情,但这个时间点,这人不会是来要人情的吧。
禾洛看章文礼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探究。
但,当时已经还清了的,当时父母带着她一起去了章家探病,这个人一条腿吊着,人昏睡在床上,看起来挺严重的。于是母亲让姨母亲自给他医治的,也因为这样,姨母收了章家大女儿为徒,父亲还将自已在春城的一处宅子赠与了他。据说那里四季如春,药材丰富,很适合他养病。
而且章金主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前几日被推来的也是二公子,若不是这个人今日突然亲自来访,禾洛都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且先观察一会儿吧。
就这样。
你看着我,我观察着你中,章文礼率先开了口:“宫主。许久不见。我此次是来毛遂自荐的。”
章文礼来之前,心里打了草稿,一遍又一遍的演练,来了之后却一句也想不起来了,所以他的赶紧说出目的,不然,他怕自已永远也说不出口了。
禾洛喜欢谈话直奔主题,可这开口就是主题的,也难免让人心里咯噔一下。禾洛一边想在心里拍手称赞,一边期望毛遂自荐的不是自已刚刚想的那件事。
心里的弯弯绕绕的,可这面上不好表露出来,尤其还未摸清章文礼性格与真正来意的时候,“章四公子的能力有目共睹,说说吧,看上哪个位置了。”
章文礼拱手作揖,他低头前的瞬间,从禾洛的角度看到了他的双目,禾洛捕捉到了那里的锐利且直白,与他谦卑的口吻相去甚远,“自然是宫主择良婿这件事。”
禾洛感叹自已的第六感很强,果然想什么来什么!
可禾洛同时又觉得奇怪,但凡有思考能力的人都知道此事已是定局,此时来争取,百害无一利。以章文礼的客观事迹来看,他不可能考虑不到。可他还是来这样一趟,自已举荐自已的,他还是第一个,这很有趣。
禾洛知道谈判的小技巧,先求一件很难的事情,若是达不成,表现出来退而求次,说出真正想求之事,成功率会高很多。
所以,他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禾洛没发话,看着眼前仍旧维持着行礼姿势的男子,似乎是在谦卑的等一个结果。
禾洛就那样盯着他,一直盯到他举起来的右胳膊微微颤抖后才开口,“章四公子,别站着了,一旁坐下吧。”禾洛又补充道,“左边第一个位子是章金主常坐的地方。”
“是。”章文礼不可察觉的松了一口气,顺着禾洛的意思坐了下来。
禾洛,“规矩晓得么?”
章文礼,“嗯。”
可嗯过后是一片沉默。禾洛也不急,只是看着他的笑意更深了。
敌不动我不动,这是禾洛觉得这是眼下最好的应对之法,她再等,等他拿出筹码。
章文礼抿了抿嘴,打趣自已说,“饶是我脸皮再厚,夸自已这件事确实做不来,现在想来是一时冲动了。同他们一样,请一个人来举荐自已就好了。”
他似乎是又提起了几份勇气,抬眼看禾洛说,“只是,我觉得求娶应当亲自来,才算得上有诚意。我确有一丝自负,凭着心气来到这里。但我看到宫主的那一刻,我确信您过的很好,只是这样就好。”我是否参与其中都不重要。
开口即是放弃。
章文礼说的真诚又坦然,禾洛从他的眼神与语气里感觉到的竟是,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真心为着她好的人。
禾洛问,“还要继续毛遂自荐么?”
章文礼摇头,“不了。”
禾洛敛起笑容,“我原以为你是章家送来的最后一张牌,毕竟这七天时间也是因为章金主才有的。”
没了目的的章文礼松弛了很多,“是我自作主张,父亲并不同意,还请宫主不要怪罪父亲。”
禾洛,“所以因为你不听章金主的话,被打了么?”
章文礼,“嗯?”
禾洛,“我看你伸手的时候,胳膊在抖,看起来像是伤引起的,总不能带着伤奔波那么远回来吧。我听说过的,章家家法是真的打。”
章文礼没有想到禾洛会观察的那么仔细,只是遮遮掩掩的说了一句,“父亲虽然严格,却从未打过我。这,这是我自已弄的。”
可禾洛却一脸我都懂的表情。
一阵沉默后,章文礼不再解释,“宫主,其实我是有准备见面礼,但我来的急,那些物产,过些时日,会作为宫主的新婚贺礼会送进宫来。”此举成是聘礼败是贺礼。
禾洛,“章四公子,破费了。”
章文礼站起身来,“宫主,言重了,只是薄礼,我不打扰公主了,告辞了。”
禾洛还是出声叫住了他,“章文礼。”
章文礼停住,“宫主还有什么吩咐?”
“你虽然不常在宫里,但我知道你,真的很优秀。”禾洛还想说除了那个特殊位置,以他的能力担的住纹炎宫的任何位置,可她终是没有说出来,毕竟这句话对谁都不公平。
章文礼,“谢宫主夸奖。”
他虽然面上是笑的,心里却是苦涩的。
若是优秀不会武比不过尚武、文斗不过崇文,以至于失去了那么多可以站在她身旁的机会。如果他那时能留下,或许他可以不必这样鲁莽的直白的,他可以循序渐进的表明心迹,他可以日久天长的展示自已的才能。
一进一出不过一刻钟,他看着宫内陌生又熟悉的一切,这房这路这墙还是旧时模样,可路过的人向他投来的是好奇的目光,然后窃窃私语,他明白那是陌生的议论。
且不论这些年的一步又一步走的对不对,但结果却是他越走越远,只是,即便越走越远,也只能走下去。
他原本没有打算这样快放弃的,他看到禾洛之后才意识到自已没有一丁点胜算,禾洛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一点男女之意,有陌生、有欣赏的,可自已说了目的之后,又带了一丝质疑,她在揣测他的目的。
他没有继续争取的意义了,可他还是自私的将心思说出了,权当给年少时的自已一个交待。
章文礼竟然只是真的来求亲,甚至自已都没拒绝,他已经先开口放弃,就像是明知是败局,还要孤身入局一试。章文礼彻底离开之后,禾洛还在思考这件事。
此时,小梅又进来汇报小神医来了。
禾洛眯着眼看端着药的小神医,不禁又多想了一点,“送药?之前不都是你那小徒弟来么?”
小神医将药安稳的放在禾洛面前,才缓缓的解释到:“渊渟,突然有些急事,所以我就来了。”
禾洛明白过来,打趣道,“你那小徒弟倒是不白养,消息挺灵通的。”
小神医有不解,“宫主这是何意?”
禾洛端着药碗,“章四公子刚走,小神医你就来了。”禾洛一仰头把药吞了,又赶紧喝下蜂蜜,想将口齿间的苦涩味道冲掉,“你说你那徒弟今日为何不来。”
“章四公子。”小神医没有和章四公子正面交流过,但他听过章四公子,一个天资聪颖又异常勤奋的人,这特殊的时期来,总是多多少少等猜出个中缘由,“我确实不知,只是渊渟说有急事,加上有七天未见宫主,也正好来给宫主把把脉。”
禾洛垂眸,顺从的翻开了自已的手腕,只是语气却没有那版顺从,“呐,我这手腕送你算了。”
小神医还是从禾洛的嘴角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因为章四公子么?
禾洛觉得即使喝下蜂蜜,那股苦涩的感觉还萦绕在口中,得让小神医也替她分担一点苦涩,“小神医,你不担心么?”
小神医摇头,“不担心。”
禾洛,“哦~看不出来小神医这么自信。”
小神医抬眼看了禾洛一下,她嘴角噙着笑,心情似乎真的很好,他快速的垂目,“并不,我只是相信宫主的判断。”
禾洛,“那我若是真的认定有人比小神医更合适呢?”
小神医觉得胸口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他极力的忍耐,然后静静地说,“我会尊重宫主的决定。”
禾洛看着小神医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一股气血涌上胸口,用力的抽回小神医指尖下的手腕。
只是在半空中,小神医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的就卸了她的力,小神医终于是语气中带了点委屈的情绪说,“但请宫主不要轻易那样做,至少,至少也让我知道那个人有多合适。”
手上的动作做完了,心里的话说出口了,小神医才恍然发现自已在意的不得了,竟然一时冲动...
这样的状态让禾洛满意,“那个人也挺奇怪的,来了却又说他看着我被照顾的很好,就放弃了。”
小神医一愣,瞬间明白过来那人为何如此。于是,轻轻的将禾洛的手放回原处,沉着声,“如此,我也要重视起来了。”
禾洛回头看小神医,见他神情认真,不似开玩笑的样子,“小神医?”
小神医也认真的看禾洛,“让两位徒弟替我着急,说明此人优秀。我或多或少也有耳闻,其他人都来比内里比外在,可章四公子却来比,谁能把宫主照顾的更好。足见这个人不只有优秀。”
禾洛想了许久也没有完全明白的事情,因为小神医的一句话理解了,原来那人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真的喜欢自已。
禾洛并不愚钝,她甚至能敏锐的感知到一些人对自已的情感,却因为她从来没有过那样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所以无法理解那些怪异行为背后的原因。
禾洛仍然扭着眉思考这件事。
禾洛当着小神医的面,因为另外一个男人的对她的情感而陷入沉思,小神医觉得压在他胸口的那块石头被敲碎了,没有了压迫感。但那些碎掉的石头散的到处都是,这一块那一块的隔得他难受。
小神医开口,“宫主,以后都我来送药吧。”
禾洛回答的仍旧不走心,“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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