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到底是命硬,那样重的箭伤,加之马不停蹄地逃亡,小半个月后却也好的七七八八。只是身体好了,精神上却有些萎靡。
不仅是因为悲伤于向飞扬和崔玉的不得善终,更是因为他对林永熙施以极刑的后遗症。
除了麻六子,以往每次杀人前,他都问对方三个问题,变相地给对方三次机会,这是他同苏观潮的约定。师父说了让他三思而后行,那便如此。
而林永熙的这次却没有,知道他对崔玉的所作所为后,他对此人深恶痛绝,实在懒得和这个畜生多费口舌。
诚然,说到底,与其说他是后悔,不如说他无颜面对苏观潮更为贴切。于是,随着离家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也越来越低落。
然而,边无殊虽能感知他情绪的变化,却并不知道究竟为何,每每问及此事,苏洛也总是避而不谈。因为,他只能猜测,苏洛兴许是被那小林公子的死状所扰。
其实,还有一件事他一直不敢跟苏洛说。
他觉得崔玉可能没死,只是现状说不定比死了更为可怕。
以他对林永熙的了解,他偏执多情,对向飞扬执念极深,这样一个可以因为爱而不得就杀人,为了彻底掌控恋慕之人,就要把情敌一家都灭口的变态,难道真的就这么简单坦荡地接受孤独赴死的结局?
要知道,从苏洛将他劫走,到他醒了,林永熙从来没有做任何挣扎和求饶,仿佛早就知道并接受了自已的下场。边无殊甚至怀疑,他在向飞扬面前如此痛快地承认所有的罪刑,甚至暗示他们崔玉已经不在人世,其实是为了逼死向飞扬,最终目的便是让向飞扬伤心欲绝,同他一起去下面再续前缘。
说到底,众人皆说林永熙疯癫,边无殊却多多少少能理解他,倘若易地而处,他也未见得会比林永熙冷静多少。
总之,崔玉死了,那么向飞扬必须陪他活着,崔玉若是活着,他便想方设法诓向飞扬同他一起去死。而从现在的结果看起来,崔玉活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林永熙是不会允许他去下面继续同他抢向飞扬的。
可是,这样的想法,他这辈子都不会同苏洛提及。他这个师父看似无情,其实最是至情至性,他知道苏洛对崔玉颇为同情,也很敬佩他能为家人牺牲至此的风骨,如果跟他说了,那他便会日日夜夜都沉溺于纠结崔玉究竟是生是死的这个问题。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并做不得数,也就更没必要让师傅徒增烦恼了。
“边无殊,入城之前稍作休整,在附近的村落歇息半日。”苏洛撩开马车的帘子对着边无殊说道。
“师父,还有小半天的路程便能到了,若是停下来半日,到了师祖那儿就天黑了。”
“无妨,我与师父没有那么多规矩。”
况且天黑了更好,他也摸不准那捕快钱明会不会还在抓着麻六子的案子不放。
“是。”见师父坚持,边无殊只能如此答应。
于是,三人在离荔城不远的小村庄停留了半日,这半日里苏洛命两个徒弟去购置了一些礼品和吃食。自已则借用了村民家洗漱了一番,若不是条件有限,他定是要好好沐浴焚香的。
他终于要见到他的师父苏观潮啦,从分别到现在,已经有整整两年半的时间没有相见,此时的苏洛,既兴奋又害怕。
原来近乡情更怯,竟是如此。
边无殊见师父如此重视师祖,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他想在师祖面前表现得完美一些,万一……万一以后他真的能够得到苏洛的心,这位师祖也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苏无忧瞧着两人神神叨叨的模样,十分不解,却也配合着把自已收拾了一番。这小半年,他瞧着小师弟对着自家师父那热乎劲儿颇有感触,他虽不懂为何边无殊会喜欢上同为男子的师父,却也被他的殷勤周到打动,私心里也是盼着他能得偿所愿的。
主要是,师父若是真的和小师弟在一起了,那岂不是,师父也得跟着边无殊叫他一声大师兄,嘿嘿,想想都刺激。
入夜后,各怀鬼胎的三人摸黑到了苏观潮的医馆和春堂。
可刚刚走近一些,还来不及呼喊屋内的人,苏洛的笑容冻结在了嘴边。
整个院子热闹非凡,门上窗户都贴上了喜字,红艳艳的大红灯笼挂满了屋檐。
师父,成亲了?
“咦,你们是谁?”苏稚被灌酒灌怕了,刚偷偷出来透透气,就看到了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门前,凑近一看站在马车前的人,惊喜地叫了起来:“大师兄,你终于回来啦!我可想死你了!”
苏洛抬眸望去,还抱有一丝希望地问道:“今日是何人成婚?”
苏稚见他脸色苍白,神情也有些恍惚,关心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见他不答,苏洛控制不住暴躁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拽住苏稚的手臂,大声重复:“我问你,里面是谁在结婚?!”
苏稚被拽得生疼,皱着眉说道:“大师兄你是糊涂了吗?除了师父,还能有谁?”
“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苏洛的脸色唰的一下褪去了血色,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就连那颗明媚的赤红色泪痣仿佛也褪去了颜色,他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师父成婚没有通知我?”
苏稚见他神色不对,忙道:“怎么没有通知你了?师父刚定下亲事便派我给你送信,我就按照你上次送东西的那个地址,托了驿站的人快马加鞭给你送去了喜讯,怎么,你难道没有收到?”
苏洛身子一抖,问道:“何时?”
“就两个月前啊。”
两个月前,他们早就从那竹县逃了出来,他又怎会收得到信呢?
师父……师父,你为何不等等我?
苏洛一把甩开他的手,也不顾边无殊和苏无忧,闷着头就冲了进去。
院子喝喜酒的人皆被他来势汹汹的模样吓了一跳,苏稚只能挂着笑容跟在后面安抚,“没事没事,我师兄见师父成亲了高兴,正急着去道贺呢,你们接着吃接着喝,尽兴,都尽兴啊!”
说完,他快步追了上去,大师兄的这个表情他可太熟了,这祖宗这是准备要去惹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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