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琴和芳菲可能是两人经历相似,十多年后,她们仍有说不完的话,和小时候一样,闲话都可以说上好久。
本来准备只在蒲家村待一天的书琴和芳菲,不约而同决定多留一天。
两人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亲密。芳菲突然说:“红霞有些不对劲。”
以前是书琴看人不对劲,现在说这话的是芳菲。
书琴笑:“她不对劲才是常态,对劲才不正常,我都不想提她。红霞她怕我,从不敢开口向我借钱。我听桃子姐和杏子姐说,她上街吃早餐没钱,都是去店里找她们讨要。听家军和家勇哥说她打牌输了,也会找他们借,借不到不走,很烦人,又没有办法,每次会给个二十三十打发她。”
芳菲压低了声音:“我看她面色青灰,眼窝深陷,应该是吸了那些个东西?我在广州,曾看到过那样的人,红霞面色神情和那些人差不多。”
书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不可能吧?那东西碰了要死人的。”
书琴和芳菲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怎么讲话。
过了许久,书琴叹气道:“红霞就是给她妈害的。当初,如果报警,打掉孩子,好好教,红霞晚些年大一点再嫁,就不会走上如今这地步。十四岁呀,就被她妈推给别人,小孩子,自已都没有长成人,心智都没有开,无人为她撑腰,哪里应付得了这社会上的苦与难?”
69書吧
芳菲对蒲六娃一家没有一点好感,芳菲最恨蒲家六房,若不是那天蒲六娃心急撞到了竹床前凳子弄醒芳菲,若不是后门没有关芳菲逃得快,如今的芳菲不知会流落到何种境地。
那一天,是芳菲一生的梦魇,她不止一次从梦中吓醒,芳菲不敢回想曾经。若让蒲六娃得逞,就算蒲佑诚能上天入地,也挡不住芳菲的人生被毁。
听芳菲说起蒲家六房,芳菲恨恨地说:“我最讨厌他家里,他家里人过得不好,我才开心,这是恶有恶报。”
书琴不知芳菲与蒲家六房的过节,她推了芳菲一把:“昨天还说跳出蒲家村,如今只是坐着说下闲话,你就生这么大怨气,看来并未脱俗。”
芳菲脸有些沉:“我以为自已很强大,能抗过所有的委屈和心酸,可是当我闭上眼睛,那种压抑的情绪没人比我更清楚,我是多么难过。我又不是圣人,平常不想这些人和事,现在听你提起来,马上想起他们欺我时的模样,当然会有怨有恨。天道会有轮回,上天终是有眼,恶人自有天收,不是不到,时候未到。”
书琴警觉:“六房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芳菲转头看了看她这个妹妹,用劲点头:“是。很可恶,他们夫妻俩差点毁了我,我一点也不想他们家好,我心底阴暗,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书琴吐了一口气:“芳菲,你说,人为什么会这么恶毒啊?那姓罗的女人,是三伯母腊梅介绍的,我妈还没死,她就给他们扯上了线。她害了我家,也没见他们家出一个人才,讨到什么好。”
书琴闷闷地说了一句:“可是她成功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多难受。”
牌局散了,红霞叼着烟,经过书琴家门口,一步三扭朝着书琴和芳菲走了过来。
如今红霞,已无当初光鲜亮丽,她手上指甲油斑驳,头发油腻,粉色的衣服已经陈旧变形,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显得非常邋遢。
红霞吐了一个烟圈,对着芳菲和书琴笑:“哟,我们村里两个有本事的姑娘,坐在这里聊什么呢?”
书琴笑:“聊你啊,说你以前是我们姐妹中,长得最好看的,现在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老了不少,霞,要注意身体。”
每个人见了红霞都嫌弃,乍一听书琴关心的话,红霞明显愣了一下:“是不是啊?今天晚上,我早点睡,这几天打通宵牌打累了。”
红霞眼转向芳菲,突然对开口:“芳菲,听说你在广州买房了,你那车花了不少钱吧?你这么有钱,借点钱给妹妹花花呗。”
芳菲看着红霞,笑:“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那房和车都欠着银行的款呢,我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哪有钱给你?”
红霞翻了个白眼,屁股一扭,骂骂咧咧地:“不借就不借,找什么多借口,小气吧唧的,我以前又没找你借过,拿点小钱都不愿,真没意思……”
芳菲和收琴知道,红霞彻底废掉了,寡廉鲜耻,没有底线,卖身吸毒,无可救药。
一个好的母亲,是可以福泽三代的。一个短视且狠毒的女人,是可以毁掉一个家,一个人。
书上只有几个字,芳菲和书琴却看到了红霞的一生。
那年,芳菲在省城的街头,面对房东催房租,她口袋里总共只有二十块。那个十字路口,一家文具店看店,工资三百,一家娱乐中心服务员,底薪一千二,芳菲也曾动过一秒念头,进娱乐城,但瞬间被她否决,当时她就想到了红霞:再苦,也不能堕落。
芳菲曾为自已有过这种念头羞耻了好长时间。
看到红霞样子,芳菲心底里是怕的。
人生的路上,留给女孩子的路并不多,一步错,可能会步步错,最终不能自拔。
如今的芳菲,更能看清自已:人生,其实没有捷径,走过一段捷径,若想回到正途,跋山涉水,不见得能到。
邓岩从诊所下来,找芳菲:“菲儿,爸妈做好了饭菜,回家吃饭了。”
书琴白了芳菲一眼,和小时候一样,嗲着声学着说:“菲儿,回家吃饭了。”
芳非挥手打了书琴一下,起身朝邓岩走去。
邓岩往芳菲嘴里塞了一颗红提子,然后伸手牵着芳非的手,慢慢朝诊所那里的新房子走去。
书琴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背影,沉思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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