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心急如焚地赶到京兆尹府,却被门房无情地拦在了外面。
他好说歹说,与门房周旋了许久,才被放进府衙。
好不容易进了门,在偏厅喝了几盏茶,连府尹的面都没有见着。
他自当上尚书以后,朝中就没有几个人敢如此轻视他。
要是平时,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奈何现在是有求于人,只得忍下那口气。
“你们于大人真的贵人事忙,若是没空,好歹也告知本官一声。”
旁边候着的官差,好似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一般,不急不躁说道:“我们大人担的是为民请命的责,自然是马虎不得。”
杨帆知道是于照故意为之,也不想多说什么,起身整理了衣衫,
“既然于大人有事在身,本官先告辞了。”
就在这时,于照挺着个大肚子,笑眯眯地出现在偏厅门口。
“哎呀,杨大人,实在是抱歉,今个儿事务繁忙,让你久等了。”
于照拦住了杨帆的去路,脸上笑成一朵花,推着他往里走,“快快坐下。”
杨帆也顺势下坡,接过于照递过来的茶,敷衍的喝了一口,“于大人如此尽心尽力,真是我大盛之福。”
于照连忙摆摆手,“杨大人可别笑话我了。”
“本官也不拐弯抹角了,今日正是为了我家那逆子而来。”
于照面露难色,“杨大人啊,令公子当众杀人这事,证据确凿……”
“什么证据确凿,那逆子平时是爱玩了些,可他绝对不敢杀人,还请于大人明察。”
于照语气颇为惋惜,“万花楼众人都是见证,况且令公子与张公子之间早有龃龉,下官也只能依照律法办事。”
“于大人。”杨帆咬咬牙,不得不放低姿态,“此事若得大人相助,本官日后必有重谢。”
“杨大人,不是下官不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
“那于大人让我见见那逆子吧。”
杨帆见于照油盐不进,只能另寻他法。
“蒋林”,于照朝外喊了一声,“带杨大人去看看杨公子。”
门外,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朝杨帆拱手,“杨大人,请随我来。”
杨帆随着蒋林七拐八拐,来到了京兆府衙的牢房门前。
雨后的潮湿混杂着刺鼻的血腥味从里面散发出来,令人作呕。
杨帆强忍着恶心,用袖子捂紧口鼻,却还是干呕了几声。
蒋林若无其事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二人越走越深,整个走道光线十分的昏暗,只有两边的几盏灯闪着微弱的光,映照出两侧牢房模糊的轮廓。
越来越清晰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杨帆感到一股寒意袭来,拢了拢外衫,加快了步伐。
蒋林在深处的一间牢房前停下了脚步,“到了,大人请自便。”
牢房里的杨宜泽听见动静,忍着疼痛从昏暗的角落里爬了出来。
他见到杨帆时恍如隔世,用早已沙哑的声音喊道:“爹,您终于来了,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杀人啊!”
杨宜泽身上布满伤痕,每一道都是严刑拷打的证明。
衣服破烂得不成样子,露出下面翻开的皮肉,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杨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眼睛猩红,揪着蒋林的领子质问:“谁让你们对我儿用刑的?谁给你们胆子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
蒋林轻松的掰开杨帆的手,“杨大人,您也知道肃临侯的脾气,要不是我们拦着,杨公子现在早和张公子作伴去了。”
“你说什么?”杨帆听闻是肃临侯动的手,心都凉了半截。
他用力地抓着蒋林的胳膊,“快,快打开牢门,让我看看我儿怎么样了。”
蒋林打开了牢房的铁门,杨帆迈步进入,身后的门随即合上。
杨宜泽趴在地上,听到父亲的脚步声,十分艰难地仰起头,“爹,我好疼啊,我想回家。”
杨帆心中一痛,想扶儿子起来,却发现自已无从下手,杨宜泽身上一块好地都没有。
“好,好,爹这就带你回家。”
“大人,杨公子现在是嫌犯,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他哪里也不能去。”
蒋林的话似是一盆冷水浇在杨帆父子头上。
“爹…”杨宜泽的哭喊声在牢房内回荡。
杨帆怒吼:“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们是想让他背着污名死在牢里吗?”
“杨大人放心,已经让大夫给杨公子诊治过了,都是些皮肉伤,休养几天就好了。”
杨帆愤怒至极,恶狠狠的说道:“于照监管不力,纵容肃临侯进大牢滥用私刑,我定要去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好一个皮肉伤,打得只剩半条命叫皮肉伤!
杨帆看着儿子的狼狈又凄惨的模样,心疼极了。
“宜泽,你先养好身体,你放心,爹很快就会救你出去。”
杨帆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害怕在里面看到失望。
他心口堵着一口气,慌忙地出了牢房。
杨帆回到偏厅,看到于照一脸惬意地在品茶,压下去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69書吧
“京兆府衙大牢任人来去自由不说,竟还让人动用私刑,依我看这府尹该换人了。”
于照放下茶盏,无奈的语气中还夹着一丝委屈,“杨大人,肃临侯那人你不是不知道,我哪敢惹他不痛快啊。”
“我不管这些,案子未定,我儿就不是犯人,岂能在牢里受这样的侮辱。”
“杨大人,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证据确凿,定案是早晚的事,还不如想想其他的办法。”
杨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于大人有何高见?”
“只要肃临侯松口不追究,令公子不就没事了。”
“让肃临侯松口,简直是痴人说梦。”
杨帆怀疑于照脑子是不是不清醒了,肃临侯恨不得将宜泽千刀万剐给他孙儿偿命,怎么肯松口不追究。
“我曾听闻大皇子于肃临侯府有恩,若是有大皇子从中调和……”
杨帆心里一沉,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纵横官场多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岂会不知于照何意。
“于大人真是煞费苦心。”
“哎,都是为上面做事。”
“如此,本官告辞了!”
“杨大人慢走。”
于照对着杨帆的背影啐了一口,“真当自已是根葱呢。”
————
杨府。
周玉蓉原本满怀期待,却只见杨帆一人回来,露出了失望的眼神。
“老爷,您怎么一个人回来?宜泽呢,他怎么没有跟着回来?”
“宜泽现在还脱不了身。”
“那…那可怎么办啊?”没见着人,周玉蓉心里都不踏实。
“我会想办法的,早些去休息吧,有什么明日再说。”
杨帆洗去一身疲惫,一头钻进书房。
书房内收拾得干净整洁,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书桌上文房四宝井然有序,墙壁上的山水画更添了几分雅致。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了一本没有书封、且已经卷边的旧书,想来是有人经常翻阅。
当年他拿到这本书,既兴奋又激动,以为日后能平步青云。
岂料这些年他翻阅了无数遍,始终不得要领,无法译出书中的内容,否则今日就不必上门求人了。
他也曾想过毁掉,可终究是舍不得。
此刻再次翻阅,依旧一无所获,只得无奈地放回原处。
近些年,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竞争愈发激烈,那个位置只有一个,万一选错了人……
可眼下除了大皇子,还有谁能救宜泽呢?
杨帆不知道的是,肃临侯从京兆府衙离开后,直奔皇宫求见圣上。
在勤政殿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发誓要让杨宜泽以命抵命。
杨帆刚在软床上躺下,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老爷,您睡了吗?”
他只得起身,随手披上外衫,打开书房的门,“什么事?”
管家在门外恭敬地站着,“宫里来人了。”
“我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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