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火熄灭,父亲一身是灰地走出人群,他来到车下,把身上的罩衣脱了下来,仔细地拍打干净,然后穿上衣服后再弯下腰,把裤子也拍了好久,这才看着我粲然一笑,一脸五颜六色甚是滑稽。
“广伢子,下来,我们去你姑妈家去”
父亲走到车厢尾部,边喊我边张开双手,我提着网兜——里面是带给姑妈的鱼干,赶紧走过去,先把网兜递给父亲,反转过身子,爬出车厢,父亲一把把我抱着然后轻轻地放在地上,我仰起脸看着父亲
“爸爸,你的脸上全是灰”
父亲赶紧从兜里掏出自已的手帕,在自已的脸上擦了又擦,直到我说差不多了才把已经是漆黑的手帕塞回兜里,一只手提着网兜,一只手牵着我朝姑妈家走去。
姑妈家离中转站不远,大概400来米,父亲边走边哼着他最喜欢的那首军歌《人民军队忠于党》,我则四下里东张西望,充满了好奇,很快姑妈家就到了。
姑妈昨天就接到了父亲说要来的电话,所以一早就请了假在家里等着我们了,看到父亲和我进了院子,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她一只手接过父亲的网兜一只手在我的头上摸了摸
“哎呀,广伢子又长高啦”
当她再次看着父亲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怎么搞的,衣服这么皱皱巴巴的”
“哦,早上临出门的时候有点事,刚处理完,车要出发了,就没换衣服”
“你啊,真是的,就不能让车等等再走,换件衣服用得多长时间,你看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修车的”
父亲听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姑妈看了也只好边摇头边无奈的笑了笑,先把父亲的背后的衣服拉了拉,然后就把父亲和我领进屋,父亲帮她把火架子架好,然后姑妈拿了条毛巾,打了盆热水等着父亲和我洗完脸,把水倒掉后,再端了两杯茶出来,这坐在火架子旁,陪着父亲聊起天来,大人聊什么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就趁着父亲和姑妈聊天的时候,跑到她家院子后面看蚂蚁去了。
姑妈家就住在血防医院的最里面,是一处单家独户的小院,姑父是解放前的地下工作者,是现任血防医院的一把手,人低调,说话也很和蔼,可是他眉宇里有一种望而生畏的威严,所以我基本上看到他能躲就躲,他和姑妈一共有四个孩子,三女一男,大表姐二表姐都已经参加工作了,大表姐在铁路上工作,二表姐在副食品公司上班,表哥读高中和小表姐在读初中,大表姐已经结婚了,其他的在上班和学校,现在这个点都不在家,姑父也在上班,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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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家独门独院,院门一关我的活动范围也就这个院子这么大,所以父亲和姑妈放心地聊着天,并不管我在干嘛,很快我就院子里的蚂蚁失去了兴趣,于是把活动场所转到了屋里,我先是研究姑妈家墙上挂在镜框里的单人照、合影,然后又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的瓷的喜鹊,花瓷坛子,看了一会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家弯弯角角,这里趴下去看看,那里打开瞧瞧,就在我失望的时候,我发现她家中间一个大卧室的床底下有一个灰绿色的大木桶,比中式的木凳子要大一些,上面有盖子,我一看顿时来了兴趣,立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趴了进去,然后把它一点一点的往外拖
“广伢子”
“怪了,刚刚还在,跑哪去了”
这时外面传来父亲和姑妈的声音,我赶紧答应了一声
“我在这”
很快父亲和姑妈两人跑到了床前
“人呢?”
“刚刚不是在这个屋里答应的吗?”
然后我看见姑妈和父亲齐齐弯下腰来
“嘿,别动那个”
姑妈焦急的喊道,我正准备把这个桶的盖子打开,听她一喊马上又把盖子盖了回去
“快出来!”
父亲也大声地喊道,我赶紧爬了出来,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俩个
“伢崽呀,那个,咳咳,那个咳咳...”
姑妈看着我强忍着笑,父亲脸上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快去洗手”
姑妈边笑边把我拉到屋后,舀了一大盆水,拿过香皂,仔细的帮我洗起手来,我则不解地望着姑妈
“姑妈,那个桶装什么的呀”
“呵呵,你这个伢崽,那个叫马桶”
“马桶是干嘛的,装马的马”
姑妈笑得更厉害了,她一边笑一边帮我把手洗完
“马桶干嘛的,去问问你爸爸,姑妈做饭去了”
然后姑妈去了厨房,我看见父亲还是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望着我站在那里,我张了张嘴,终于没张口问。
吃饭的时候,姑妈却又把这事在饭桌上说了出来,结果我又被姑父、表姐、表哥笑了好久,晚上回家,父亲也把这事告诉了妈妈、二姐、哥哥她们几个,把她们几个也笑得前俯后仰。
我则郁闷地趴在火架子上想,以后再也不去翻人家家里的东西了,这马桶估计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不问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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