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全无所觉。
苏慕晴微微叹气,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为他拭汗。
“慕容府的事,你不要太苛责自已。错的不是你,是那伙贼人。死去万事皆空,活着才是艰难。我想,不管是我爹,还是原老前辈,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她歪过头,自嘲地笑。
“你明明还有无尽的大好年华,就不要浪费在报仇上了吧。我才是真正背负血海深仇的那一个,可我只想活下去。”
“所以,七殿,不要让我嫉妒你。”
她牵过他的手,重重一握。
“精彩地活着吧。”
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汗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就把他的手臂架在自已肩膀上,努力用瘦削的肩膀把他扛起来。
但她已经力竭,狭小的马车又限制了她的动作,任凭她又扛又抱,就是动不了他分毫。
苏慕晴崩溃极了,这人怎么这么重!
车帘忽然被人一掀,寒夜冷风瞬间刺骨。
胭染恼怒至极的尖叫,炸响了安静胡同。
“七殿!——你这荡妇,在使什么坏呢?!”
她一见到昏迷不醒的君琉曦,被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苏慕晴以诡异的姿势搂抱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几乎手脚并用地把苏慕晴薅下马车,一边用尽全力地撕打,一边声嘶力竭地喝骂。
“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竟然敢对七殿动手动脚!你把七殿怎么了?下药了是不是?你想赖上七殿?不要脸!臭不要脸!我打死你!”
胭染怒火之中拳脚齐上,拼了命般袭向苏慕晴。
“来人!来人!!叫老板过来!!”
苏慕晴已累到没有力气还手,只能被按在地上挨打,一边格挡一边辩解:“我在帮他疗伤!”
冲锋的号角都盖不过盛怒下的胭染的呐喊声,更何况是苏慕晴苍白的辩解。
君沐昀率后院下人们闻声赶来,直接冲进君琉曦的马车,亲自把他抱了出来。
他满身月白衣衫沾满触目惊心的血渍,一看君琉曦唇边尚有血痕,温如春水的一双眼眸,立刻被怒火烧得通红。
“琉曦为什么昏迷?为什么吐了这么多血?!”
“说!你把七殿怎么了?!”
胭染暴怒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担忧至极的哽咽。
“贱人!贱人贱人贱人!我早说不让七殿接近你,只怪七殿孝顺,还是中了你的奸计!!”
君沐昀命下人把君琉曦带回去安顿,盛怒中,十足力道的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苏慕晴的胸口!
“——!!”
已剩最后一口气的苏慕晴,虚弱无力地滚了几圈,仰面倒在了冰冷坚硬的石头路面之上。
连痛都喊不出来,有大半的意识,随着他这凶狠的一脚,渐渐消散。
她侧着头,迷离着视线,看向暴怒中的君沐昀。
“说!!!”
他近乎癫狂地吼着。
好像,看着哥哥的视角,一直以来就是这样。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她或者跪着,或者倒着,被按着打。
“老板,这荡妇我送官了去吧!胆敢算计七殿下,论罪该砍了她的头!”
“拿下,先关柴房再议!万一她给琉曦下了毒,来不及等堂审!”
他冰寒的视线充满了不信任,利箭般地扫过双眸涣散的苏慕晴。
关柴房……
呵,你只会把人关柴房吗?!
记忆忽然飞转至那一个雨夜。
唯一一个一直照顾她的黄嬷嬷,放心不下地拉着她的手,泪水涟涟地死去。
年幼的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幼稚地认为嬷嬷病了,吃些好吃的点心就会好起来。
但她不敢在自已家厨房拿吃的,于是花光了自已仅有的一点钱,冒着那一夜的暴雨,去点心铺里买了两块绿豆糕。
虽然她从来没有吃过,但那是哥哥爱吃的点心中她唯一买得起的,黄嬷嬷应该也很喜欢吃吧。
吃了,就会好起来了!
到家时却被下人拦住。她的手里怎么会有点心呢?一定是从厨房偷的!
“我没有!”
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在偌大的慕容府中显得如此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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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恶贼!谎话精!!把她关进柴房!不认错,就不放出来!!”
他跺着脚吼,仿佛面前的女孩不是她的胞妹,而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绿豆糕被踩碎,和那一夜的雨水融为一体。
黄嬷嬷的尸身,在她被放出来之前,就被下人收走。
她甚至都没能好好道别,没能好好道谢。
她一直想再给黄嬷嬷磕个头,感谢她的养育之恩。
可她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只记得自已在柴房中卑微至极、绝望至极的哭喊。
那雨夜,那柴房,是她心中一生的痛。
哗啦——
一整盆的冷水,从头到脚地浇在苏慕晴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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