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河原本是个孤儿,他不知父母是谁,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出生的。
从记事起,围在他身边,伴着他长大的只有一头狼,一头年事已高的头狼。
后来头狼驾驭不了狼群,不想被年轻的头狼赶出来就一个人悄悄的走了。
老头狼老死,是跟着他的辛河挖了一天的坑埋了它。
失去庇护的娃娃一个人在山野里独自闯荡,碰着野兽、饿肚子倒不是顶可怕的事情,最怕的是生病,寻得草药不管用的时候只有硬扛。
69書吧
浑身烧的滚烫,一滴水都找不着,一颗草药也没有的时候他恨过,滔天的恨意让他一次次的撑了过来,可是清醒过来以后,他却很茫然,浑身的那股劲一下子就泻的干干净净。
他该恨谁?是恨那对从小丢弃自己的素未谋面的父母?还是恨那不得已丢下自己一个人的老头狼。
那不知是谁的父母,你就是把天恨出一个洞来,他们也不会伤及分毫。至于那老头狼,天命难违,跟人一个样,寿数到了谁也留不住。
他会说的话不多,只是记忆里幼童的牙牙学语的那寥寥几句。
老头狼不许他学狼群生活的那一套,自个儿教他捕猎打鱼、躲避陷阱,可就是不许他学狼嚎,即使学会了也不许他用,固执的让他用他会的为数不多的人类的语言。
老头狼还会驮着他下山到山脚下,远远的陪着他,躲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一边捡柴一边和人搭讪学说话。
老头狼肯定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寿数不多,护不住他,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去山下的村子。
可他虽是个孩子,性子却倔,他是被人给丢的,怎么会去求人?
他固执的一个人在山里生活,要不是那一次烧的快死了,身边没有药,冬天的风雪让人的牙齿直打寒颤。
他是无父无母,天地厌弃,可他还不想死,他还想留着这条命去问一问他那狠心的爹娘当初为什么要把他丢在山林里不管不顾这么多年。
那一年他咬着牙裹着一张兽皮冲下了山,那一年他有了爹却没有娘。
阿爹是个教书先生,是个老私塾先生,身边没有女人,只有一个儿子早些年送去了队里,上了战场没有回来,不知道是生是死。
那一年他有了名字,辛河。
阿爹教他读书习字,教他说话,教他礼仪,他脱下兽皮穿上了衣服。
他背会了《礼运大同篇》,会写领袖语录那一年,阿爹接到了大哥的阵亡通知书和大哥随身带的一支钢笔。
大哥是烈士,队里的领导照顾阿爹,在南洲的陆军学院里寻了一个服务社的差事,是公家的饭碗。
阿爹为了他,接了这个铁饭碗,带着大哥用命挣来的钱去了南洲做了大哥用命换来的工作。
就在南洲就在陆军学院,辛河见到了青鸾。
那是一年的国庆长假,顾晟因为要训练回不了家,青鸾就坐了队里的补给车从海市去了南洲。
青鸾一路都很兴奋,她的运气真好,一般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这次各军区之间难得的物资调配,青鸾才搭了便车。
几天的路程,节约了一半的时间。
青鸾办了手续,背着一个大军用包走进学院的时候突然有点口渴,刚好水壶里的水喝完了,转去服务社买瓶汽水。
辛河瞧见一个女娃子走进了他工作的地方,迎着光,皮肤有点泛红。
辛河待在山林长大,在辛家也从来没有女人在身边转悠,女娃的脸蛋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区别。
辛河只觉得眼前的女娃娃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那是一双没有算计没有鄙夷没有他能想到的所有不好的用词,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
那双眼睛笑着对他说,“两瓶橘子汽水,谢谢。”
在陆军学院和外面不同,能在这里上学的不说家庭条件有多好,教养一定比外面的人好很多,所以他每天都能听到有人和他道谢。
可唯独这一声谢谢让他有些紧张,他觉得这个女娃娃太干净,他和她绝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镇定自若给拿了两瓶橘子汽水,接过那个女娃算好的钱,女娃的身后走来一个人,语气轻快的喊她,“青鸾。”
那个女娃的嘴角开出了一朵花,带着香气,就像她身上柠檬香。
啪嗒一声,青鸾把那个大大的军用背包卸了下来,“阿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有同学看到你了,我们宿舍的细伢子,你上次来的时候见过的。”
顾晟一手提起背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免得弄脏,接过青鸾手上的汽水磕在柜台的边沿,噗的一下,汽水瓶的盖子启开了。
“慢点喝,小心呛着。”青鸾赶了远路,实在是渴坏了,喝的有些急。
“阿晟,我没回家,直接就到你这里来了,介绍信还是学校开的,你等会要去招待所给我问个房间。”
“你能待几天?”顾晟在帮青鸾整理背包,“介绍信放哪了?”
青鸾一边喝汽水一边从军用包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封折叠的介绍信。
顾晟拿来放在上衣口袋仔细放好,“妈妈让你打个电话回家,拍个电报也行。”
“妈还给你寄了全国通用的军用粮票,记得过几天去邮局拿。”
“还有一些干货、辣酱,还有你喜欢的板栗,怕新鲜的坏了,就晒成干了。”
青鸾叽叽喳喳的说了很多,顾晟也不嫌弃,只站在一旁耐心的等着青鸾喝完汽水。
辛河听着青鸾在说话,和顾晟点了点头就没再管了。
“嗝…”一瓶汽水下肚,青鸾打了个饱嗝,空气顺着喉管透出来,好舒服。
辛河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子上的字从青鸾进来就没有增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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