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回到家时,青鸾正拿着一张X光片在仔细端详,两边的眉毛都快搭到一起去了。
听见顾晟进门的声音也只是匆匆的瞥了一眼,面上的表情十分的严肃。
顾晟心里转了几个圈也没想清楚是为了什么事情,肯定不是青鸾自己不太好,他早上出去之前还仔细的询问过。
青鸾还笑他太紧张,打发他去买馄饨皮去了。
也不是德宝,那小子这两天又有几颗牙的牙根露白了,正一个人坐在婴儿车里拿着青鸾特地给做的磨牙棒搁那磨牙呢,口水流了一地,系在脖子上的围兜都湿了一片,满满的都是口水印。
瞧见他进门,还咧着小嘴和他笑。
德宝的婴儿车是顾晟和后勤管家具的鲁班长学着做的。
顾晟先把东西放到厨房,再把德宝的围兜换了一个,拿给德宝一个小水杯,换下了他手里那根满是口水痕迹的磨牙棒,最后给德宝擦干净泡在口水里的小手。
“阿鸾,怎么了?”顾晟小心翼翼的问道,怕打扰到她。
青鸾没有说话,面色严肃的把那张X光片看了又看,小斑片状阴影、网状阴影各有一处,周边有毛刺、切迹和分叶。
以她的功力可以隐约瞧见偏心性癌性空洞,内壁不规则,凹凸不平,是周围型肺癌早期的症状。
这些X光片是昨天她回来的时候杨苏冉给她的,说是档案里挑出来的片子,每张片子的边缘还有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根据片子的诊断。
青鸾翻来覆去也没瞧见片子边缘的小字条,放在灯光下仔细一瞧,边角的日期赫然标的是昨天的日期,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十五分。
不知道哪个冒失鬼帮着收拾的时候顺带进了档案袋。
“阿晟...”青鸾站起身来,把X光片放进档案袋,“帮忙给汽车班的人打个电话叫辆车可以吗?我需要帮忙把片子送回军区医院,这个片子很重要。”
“这个不是已经结束的病历档案吗?”顾晟一边拨电话,一边和青鸾说话,右手的食指卡在电话的拨动转盘里带出一长串的微微的沙哑的音色。
“不是的,这个还是新的,不知道被哪个冒失鬼给混进来了。”青鸾左手卡着档案袋,右手绕着线圈,将档案袋封存起来,“若是我没看错的话,这个病人的症状已经显现出来了,不是什么好事情。”
顾晟愣了一下,“是队上哪个同志吗?”
“不是的。”青鸾知道顾晟的担心,“但或许是队上哪个同志的亲属。”
顾晟更不敢耽搁,打完电话快速的背起德宝。
德宝被弄习惯了,只要顾晟一拿背带就知道要出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爸爸要带他出去玩,出去晃荡,小手小脚动来动去,伸出手来想顾晟抱他。
顾晟作为团长有专门的一辆车供他使用,可这么长时间就用过一回,今天是第二回。
楚庭有专门的军区医院,除了队上的同志,能来看病的还有他们的亲属,和一些地方上实在没办法处理的疑难杂症。
青鸾手上的X光片,边缘清楚明白的刻着一行小字,郑福田 62岁。
69書吧
来的还是沈国安,没有多余的话,护着团长上车后问清了要去的地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军区医院,熟门熟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青鸾刚下车就瞧见上个月轮转到射线科的的小姑娘一阵风的往外冲。
“小邓同志,你是不是在找这个?”青鸾出声叫住她,小姑娘原本板正的白色医生袍有些随风飞扬。
邓随听着熟悉的声音,仿佛天籁一般,哦弥陀佛救星来了。
昨天下班前,带教老师让她整理一些旧的病历X光片给那些下个月准备考医生从业资格证的轮转实习生看,学习一下怎么读取X光片。
她自己也分到一些,这些可都是宝贝,里面不乏经典的病例。
当然,他们严格遵守规定,这些旧的病历都是经过病人或是家属同意,内部传阅的。
这次大家的运气都不错,他们考证复习期间的带教老师有一位是京大附属医院的大外科主任。
可能心里太兴奋,分发X光片的时候把昨天新做的一张X光片装到了一个档案袋里。
最糟糕的是直到肿瘤科来提片的时候,她才发现片子不见了。
她把放片子的柜子都翻遍了都找不着那张片子,她吓的魂都没了。
哆哆嗦嗦,脸色极难看的求到她的带教老师面前,旬老头喝了满满一杯水才压下揍她的冲动。
旬老头叫陆旬,年龄也不是很大,只不过四十出头而已,从参加工作起他就待在医院射线科。
从老破小的看不出名头的烂机器,到现在的脱胎换骨的大家伙。
陆旬是军区医院的老军医了,他这个人不喜欢同时做太多的事情,多少年了都装在射线这一科。
从他出师后的第五年开始,他就每年带徒弟,不多,也就每年两三个。
这么多年,不管徒弟换了多少轮,他这个师傅都岿然不动。
别人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到他这是流水的徒弟铁打的师傅。
今年是他在射线科的最后一年,家里的媳妇不让他干了,动了家里的关系把他调到了医管科,算是到了医院行政管理的层面。
本来他也打算明年转科,当年师傅就告诉过他,射线这行不能做太久,最好不要一直做到退休。
或许老天都看不惯他过得太顺,临了给他送来了一个二货徒弟。
也难怪同事私下里都喊他旬老头,瞧瞧这些猴崽子,哪天不把天捅出个窟窿来?天天跟在后面给人擦屁股,他能不啰嗦嘛?
瞧瞧这小姑娘吓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样子,他都懒得提醒她,那张她翻天覆地找的片子有可能混在了昨天她分发出去的旧档案的片子里。
这小姑娘来了一月有余,聪明伶俐,学东西也快,但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一碰到什么高兴的事,整个人都能飞起来。
昨天那些旧的病历档案,是军区医院多少年积累下来的,不管哪个实习生瞧见了都两眼放光。
昨天那个时候刚好有几个病人的X光片做出来,刚好到了下班时间,就暂时存放在柜子里。
哎呦,我的妈呀!小姑娘不会哭了吧?兔子眼似的,“咳...那个邓随呀,有没有可能被你分发出去了呢?或者有没有可能在你自己的档案袋里?”
还是媳妇准备的黄金茶好喝,止渴生津,还能防辐射,比那什么劳什子的碧螺春要美多了。
多喝茶水,少生气,媳妇今天还给他留了半只叫花鸡,吃完了还得给他们这些小娃娃擦屁股。
“对...对...嗝...”邓随真是吓着了,一直打着饱嗝。
虽然片子找不到了可以重做,但是机子的存储系统会给片子标号,同一张片子有两个编号,医管科那边查到了不得了,到时候说不清楚的话会被作为缺失记录在档案上。
军区医院和别的医院不同,一个小小的缺失就一定能跟一辈子。多少人日背夜背,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背书背的黄疸水都吐完了。
登记本都翻完了,邓随抄了一份带在身上,有几个同事今天休息,她得找把自行车去他们住的地方看一看。
火急火燎的,佛祖保佑,菩萨来了,送片子来了,她的小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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