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清脆的“啪啪”声，吵醒还赖在榻上的宋以禹。
宋以禹翻了一个身，这声音接二连三，“啪！”
声音没有停息的苗头。
宋以禹恼了，开始重重地翻身，可是他的门口没有下人守着。
尽管他在努力释放不满，门口没有下人在听，也就不会有下人应声讨公子欢喜。
宋以禹彻底恼了，猛地坐起身，打开门准备训斥一顿。
云庭园只有四个奴婢，眼下他们正叽叽喳喳围在柿子树下，地上落满了黄绿色的树叶。
久薇娇小轻盈，正趴在树干上，手里拿着一个红彤彤的柿子往嘴里送，木香和南星两人正拉着一张大棉布，五筒拿着一根竹竿，对准柿子，啪一下，柿子便落入了布里，发出一声闷响。
宋以禹就是被这一连串的声响吵醒的，这几人越发没规矩了，这久薇以前还是大丫鬟，怎也和他们一同没规矩了。
看着他们闹腾的样子，原本想发火的宋以禹，一下咽了下去。
罢了。
木香先回头瞥见穿着单衣就跑出房的宋以禹，木香眉头一皱，“公子！你怎么穿这么少，快回屋去，一会儿又该伤风了。”
宋以禹无奈地撇嘴一笑，就在那一瞬，那日的委屈好像都没了。
宋以禹乖乖地回房，外面的欢喜声一直没停。
宋以禹想起了儿时，他四兄妹感情甚好，大哥哥带着他和小一些的以画还有嫣儿，一同在这棵树上摘柿子，吃得满脸都是红色汁水，大哥总是自告奋勇地爬去最高的枝头，奴婢们紧张得在树下围了一圈。
后来母亲不让，还处罚了一众奴婢，他们便再也不敢爬树摘柿子了。
“公子，我进来伺候你更衣。”
门外是久薇的声音，宋以禹应了一声“唤五筒来。”
也不知久薇听见没，宋以禹抬头时，久薇已经在房里。
宋以禹在心里嘀咕：这丫头越发没有规矩了。
久薇熟练地取下宋以禹的衣袍披风，到宋以禹身旁时，见宋以禹还坐着。
“公子，你坐着我无法为你更衣。”
宋以禹歪头瞥了一眼久薇，今日久薇竟然没有自称奴婢，而是用了“我”。
久薇也盯着宋以禹，心里想，为他更衣让他起身也不过分吧。
宋以禹起身，张开双臂。
久薇会心一笑，为他换上了中衣，再搭上了袍子，披上披风准备系好束带时，久薇松开欠身道：“公子，今日是要奴婢系还您自已系？”
宋以禹微动了下眼眸，“你。”
久薇现下已经找到了和宋以禹相处的窍门，若是事事顺着他依着他，他反倒傲娇故作姿态。
宋以禹喜欢不太讲“规矩”的人，一直客客气气，谨小慎微，反倒让他觉得无趣。
若是和他直来直去，反倒容易和他拉近距离。
他不悦不想言说时，什么也别问只管紧着做事照顾好他就行。
久薇为宋以禹更好衣，问道：“今日公子还是去书斋看会儿书吗？”
宋以禹应道：“嗯，还有几月便是殿试了，我得多花些时辰。”
久薇问道：“公子，我上次去庆年书坊取的书，可喜欢？”
两人边说，边向书斋方向走去。
“不喜欢。”
久薇快一步，绕到宋以禹前面，欠身说道：“公子上次要找的书，奴婢已经托了掌柜去找了，奴婢今日便去打探，看书坊有没有消息。”
久薇想出府，她想去找庆年，多与他熟络些，才好求他办事。
没想到宋以禹回道：“今日你就在书斋为我研墨，不用出去了，那些杂记不找也无妨。”
久薇不情愿地应了声，“是，公子。”
宋以禹接着说道：“改日我与你一同去，听说这书房奇书甚多，我想自已去瞧瞧，说不定能寻到一篇佳作。”
久薇脸色又重新浮现出笑容，“甚好，都出府了，公子可去尝尝樊楼的桂花酿，公子喜欢桂花香气，可千万别错过。”
宋以禹严肃的神情忽然多了丝笑容，“你是偷摸着出去当了樊楼的说客吗？”
“公子，可别冤枉奴婢，我也是听那书坊掌柜说的。”
宋以禹推开书斋的门，久薇帮他取下披风，宋以禹站在书橱前，踱步寻着要用的书。
目光来回扫了几遍，也没看见。
“公子，你要的书，我已经为你放好了。”
宋以禹回头，他要寻的书已经整齐地放在了书案上。
久薇早就偷偷默记下了宋以禹想看的书。
宋以禹坐下，满意地翻开了书，时而又飘来一阵桂花香。
久薇正在香几上点了一粒桂花丸，这种香丸不好点燃，以前林南姝爱焚香，久薇也是学了好几次，才学会如何控制好炭火的温度，点燃香丸。
焚完香后，久薇又赶着退出书斋，去取水点茶。
宋以禹称心地靠在椅背上，享受般地看着书，若是木香在，已经吵得整个书房都是她的声音，久薇倒是识趣，进了书斋从不多说话，只默默地为他掌灯、焚香、研墨。
久薇取水回来，轻柔地推开门。
在窗边的围榻案几上，摆开茶盏、茶碾、开始点茶。
她动作很轻柔，尽可能少地发出声响。
久薇先用热水温盏，然后将茶粉倒入茶盏，又加了些温水，开始唰唰搅拌。
茶盏里泛起泡沫，久薇举手再添注，茶笼在茶盏里来回击打，一会工夫茶盏浮现出更为细腻的茶沫。
一盏茶便好了。
久薇起身准备将茶盏端去给宋以禹，恍然发现宋以禹扭过了头，刚刚她点茶时，宋以禹一直瞧着她。
久薇柔声道：“公子，奴婢扰着你了？”
宋以禹轻摇头放下手里的书，久薇瞟见，竟还是刚刚打开那页。
宋以禹不动声色的接过茶盏，抚袖轻嘬了一口。
久薇抿笑。
久薇端起茶托，柔声嘱咐了道：“公子，你好生看书，奴婢先退下了，需要奴婢研墨时再唤奴婢来。”
宋以禹故作镇静挥手让久薇离开，心底却想：谁没好好看书了，她倒学起木香的口吻了。
久薇出了房门，抿嘴笑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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