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苑长廊里,柳南贤热情地留下李承欢用晚膳,连中午才让小五藏到地窖里的半坛山楂酒也搬了出来。
两人自酉时便开始共赏黄昏美景共同把酒言欢,直喝到了戌时,天色大黑,酒坛子也空了。
“殿下,该回去了,明天还有要事呢。”陈忠小声催促道。
“急什么?还早呢,我们好久没这么痛快喝酒了,中午有吴影在,没意思。还是……还是我们兄弟两个喝得才过瘾……”柳南贤打了两个酒嗝,用手臂枕着头,趴在桌上说道。
李承欢撑着头,笑着看向他:“记得上次我们两个畅饮还是半年前吧。那天我们歃血为盟,结为兄弟,呵呵,你说要把我喝趴下,结果自已先醉了。我说你酒量不行,你还不承认,怎样,这次没话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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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你厉害行了吧!你……李……承……欢,海量……牛……”柳南贤说着,竖起大拇指,一挪胳膊,挥落了好几个盘子,连桌角的烛台也差点儿碰掉。
“呵呵,殿下您看,他真是醉了。小五,送他进房间休息吧。殿下,我们也该走了。”陈忠再次催促道。
小五过来,推起柳南贤的轮椅就欲走,可刚握住把手,柳南贤却猛然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然而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又是双腿一软,朝前扑去,刚好倒在李承欢怀里。
“哎呀,柳公公!”小五大惊,就欲去扶。
“南贤,没事儿吧?”李承欢也是惊得酒醒了一半,赶紧一手搂住他的背,另只手往他膝下一捞,将他抱了起来。估摸着放在轮椅上是坐不稳了,于是直接抱着朝房间去了。
“殿下,您慢点儿。”
“殿下,让奴婢来。”
陈忠和小五紧跟了进去。
“别走……别离开我……”柳南贤喃喃说道。
刚把柳南贤放在床上,李承欢还不及直起腰来,就被他一把薅住了衣裳。
李承欢顺势坐到床沿上,给柳南贤脱了鞋,盖上被子,眼中也有了几分不舍:“我在呢。小五,打盆水来。”
“是。”
“殿下,老奴这就去找几个丫鬟过来伺候。”陈忠说。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李承欢帮柳南贤掖了掖被角,“今晚我就在这儿睡了。”
“啊?这……殿下,这如何使得?”
“如何就使不得?整个王府都是我的,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李承欢厉声道。
“不不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哪能您亲自照顾他?这……”
“这什么?我上次微服出巡去江陵考察,路遇劫匪受了伤,全靠柳南贤照顾,他担心我的安危,和我同床睡了两夜。今天,就当是还他的情了,又有何不可?”
“可是……”
“不用说了,退下!”李承欢呵斥道,看了一眼端水进屋的小五,“把水放下,你也退下。”
“是。”小五暗喜,这几天晴岚不在,照顾柳南贤的任务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每天不停忙着给他端茶倒水,早晚都要洗脸泡脚,一日三餐要去厨房点菜取饭,还要给他一天两道送换洗衣物,打扫屋子,甚至是铺床叠被、倒夜香,还要推他去院子里散步、晒太阳……基本都没有住过脚。
柳南贤说,别的人都信不过,只有他小五做事尽心尽职,所以一应事务全交给了他,不知是真话还是故意折腾他。
记得晴岚在时也没忙成这样啊,不过她在时都是亲自下厨做饭,帮他洗衣裳,倒是省去了不少跑腿的事。再加上当时柳南贤只能瘫在床上,也没这么大的活动度。
两人退下后,屋里安静极了。柳南贤闭着眼,好似睡着了,只剩轻微的呼吸声。
李承欢拧干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心里莫名地慌乱起来。
那张如北惠一模一样的脸庞,此刻因为醉了酒,红扑扑的,像是抹了胭脂,特别是高挺的鼻梁下那红润的双唇,像极了一颗鲜嫩多汁的红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品尝一番。
“别走……”
正在李承欢为自已的想法紧张之际,柳南贤突然喊道,掀了被子,右手向空中抓去,像是在挽留某人。
李承欢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朝前倾了倾身子:“南贤,我在这儿。”
柳南贤抿了抿唇,安静下来,左手也握紧了李承欢的手,然后将其紧贴在了自已的胸口。
他的衣衫本就宽松,刚才一折腾,整个袖口早已滑落到了肘部,此刻前臂完全暴露出来,上面一道道丑陋的疤痕交织在一起,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狰狞恐怖。
前些天他倒酒时暴露了手腕,李承欢就窥见过他的疤痕,当时就只见到白白的两道,没想到在衣衫覆盖的地方竟是这么密集。
李承欢颤抖着伸出另只手来,将他的袖口再往上卷了卷,果然如蛛网般密布,再拉开他的领口,胸前更是伤痕累累,更有一处像是用烙铁烫下的印记。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他在死牢里该是受了多大的罪?怕是全身上下除了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没一处完好的了。而留他一个脸面,无非就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伤,毕竟没事谁去脱他的衣裳。
李承欢想着,眼睛一红,心疼的泪水不由得落了下来。柳南贤这半年多来一直瘫在床上,身心饱受创伤,他是怎样熬过来的?
“咳咳。”柳南贤吸了吸鼻子,咳嗽了两声,握住李承欢的手松开了,一个翻身朝内,侧起身来,还迷迷糊糊地将被子往自已身上拉了拉。
是冷着他了吗?李承欢赶紧帮他塞了塞被子,自已却感到无比燥热,许是酒劲儿上来了,竟有些昏昏欲睡。
他看了一下空出来的半张床,略微地迟疑了一下,也脱了鞋,合衣背对着柳南贤躺了下去,然后轻轻从柳南贤身上拉过来一点儿被角,搭在自已身上。
不就是同床睡觉吗?又不是没睡过。李承欢这样安慰自已。可半年前在江陵时因为自已受了伤,再加上长途跋涉,太过疲惫,很快就睡着了。而这次,却让自已莫名的失眠了。
李承欢不敢动,他能感受到柳南贤的背正和他紧贴在一起,他甚至能感受到柳南贤身上的温度。
他的心里又开始悸动起来,一段尘封的记忆突然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如家客栈那尴尬的场面仿佛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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