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开办有自已的族学,相关支出每年侯府承担七成,族里承担三成。可自世子失去音讯之后,侯府都以生计艰难推辞,七成缩减成五成,还总是拖拖拉拉。
最后还是攸若和二婶看不过去,偷偷贴补了不少进去。张家不少家道中落的孩子,只有依靠族学读书入仕这一条出路。况且这也是为侯府积攒人脉的好机会。
如今族中耆老听到攸若禀明府里的产业,方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府家大业大,说出口的只是明面上的家业,哪个公侯世家没有些私产,左右凑一凑,也够了。
竟然恬不知耻地算计着族里人,众位耆老都憋着一肚子火气,也不好当面发作。
其他家远没有宣平侯府富足,侯府官运亨通锦衣玉食时想不起族里人,落了难想着大家一起承担,自是没有这样的道理。
各当家人闻听老夫人意图,纷纷表示自家艰难,无能为力。
“我家年前从交子铺借的钱,还没还上呢……”
“我家那小子也到了读书的年纪,给先生的束脩还没准备呢……”
“我家二郎相中了李家的娘子,聘礼东拼西凑了大半年,还是没凑齐……”
“我家老娘卧病在床,药钱都赊了大半年了,药铺说再不把账结了,就断了老娘的药……”
见老夫人说难,众人一个比一个艰难。唯有坐在角落里拄着拐杖的瘸腿老太婆,一直沉默不语。她的儿子也被金人掳走了,也在可赎回人员名单里。
要说赎人这事儿,还要从晟金两国修好说起。
在覃相等人的斡旋之下,金国答应放回七年前从汴京掳走的晟朝人质三千余人,皇室宗亲虽不在其列,但不乏勋爵子弟和簪缨世家之后。
不过金朝人的算盘打得精,自是不会平白无故的放人,此次交易索要赎金不菲,而且时间紧迫。只给三个月的时间准备,三个月后,每多加一个月,赎金随之递增。而这三个月还是从消息从西京发出算起,到钱财送到两国边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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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递到临安再转达至各家各户时,就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如此真正留给筹钱的时间也就半个月。
金朝还按照人质的出身不同,量身定制了赎金。普通百姓黄金不过十两,身强力壮者多些,老弱妇孺次之。书生秀才黄金百两,商贾之家黄金千两,勋爵子弟黄金万两起步。
因着张箴身份特殊,金国索要赎金数目惊人,竟有三万两黄金之多,侯府一时间哪里能拿出这许多现钱来?恰巧张家族亲里还有另外一名人质,就是在汴京读书的陈寡妇家的举人儿子。
消息传来,老夫人立刻召集族中耆老商议此事,希望族中各家都能施以援手,解燃眉之急。
侯府有意隐瞒张箴的赎金数目,妄图和族中张举人捆绑在一起筹钱,劝说族人们多少出一些。如今被攸若一语说破,只得继续劝说道:“府里就是要变卖祖产,也需要些时间,如今临安不少人家都知道侯府的状况,地越卖的急,买家越会压价,平白无故便宜了外人……”
张老夫人多病之身经不住折腾,话到一半,情急之下大咳了起来。
张箴的母亲姜夫人起身替老夫人顺着气,对众人恳切道:“这些钱不会让你们白拿,等日后侯府渡过难关,定会加倍奉还。”
老夫人喘了口气,继续趁热打铁威逼利诱,“府里只是一时艰难,你们敢说日后没有求到侯府的地方?”老夫人有自已的算计,他们总归要依附着侯府这棵大树生存,不敢把侯府得罪透。
众人纷纷缄默不言,席间一胡须花白的长着,清咳了一声道:“老朽听说,这次被金朝放回来的人,都是被他们策反的,回来也是向着金人说话,我们不求世子日后记着族里人的恩德,只求世子不要玷污张家的门楣。”
话落,人群里立刻有人附和,“就是,若是让我们花钱,赎回来一个家族的罪人,让我们怎么向地下的先贤交代。”
这话不是空穴来风,自人质的名单传到临安,这样的谣言就已传遍大街小巷。
从何而起,攸若不得而知,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前世攸若为了保全张箴的名声,可谓费劲了心思。
特意暗中笼络了一批书生,让他们暗中替张家说好话;又让在镇守边关,手握重兵的哥哥上书给朝廷,褒扬张箴在金朝卧底多年,提供了大量关于金朝的机密消息。
最后却换得如此凄惨结局。重活一世的攸若绝对不会再为张家出钱出力,她倒要看看,侯府要怎样度过这一关。
听人诋毁自已的儿子,坐在角落的陈寡妇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众人道:“各位世伯世叔,舒儿是你们自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自幼聪慧,天分极高。他什么品性,你们是知道的。”
“求求你们帮衬一把吧,要不我儿子就永远回不来了。我给你们磕头了。日后就是当牛做马,也让他报答众位的恩情。”陈寡妇拿不出这些钱来,只能依靠族里的接济。加之张举人的父亲生前通晓医术,帮过族里不少人,自是不好袖手旁观。
在场诸位闻言,再次交头接耳起来。攸若趁势道:“张举人的赎金只需要一百金,折白银一千两。在坐诸位富裕些的每家一百两、五十两银子,困难些的每家十两二十两,就凑足了。”
赎张举人不难,可帮了陈寡妇,不能对侯府一毛不拔,起码要一碗水端平,这样数目加倍,对不少人家来说就艰难了。
攸若自是知道众位的难处,顺着老夫人有意卖地的话头继续道:“土地买卖门道多,手续繁杂,我们这些女人操作不便。请各位长老世伯们多帮忙寻些人脉,争取卖个好价钱,或许能凑齐三万金。”
话一出,众人纷纷爽快应承,“世子娘子放心吧,包在我们身上。”地卖得好,他们就不用额外出钱,自然很上心。
老夫人可从来没想过卖地,就是卖也最多五千亩,那一万亩是侯府生存的根基。侯府的百年基业,难道真要葬送在她的手中不成?
可攸若已经将话说出去,老夫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咳了几声,晕厥过去。
姜夫人一把扶住老夫人,对着身后丫头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请府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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