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在宋府门前停稳,攸若就听到怀如兴奋的声音:“母亲,姐姐来了。”
母女二人已在垂花门处等候多时,见攸若下车,怀如快步跑过去,拉住攸若的手,笑道:“母亲听说你今日回来,命厨房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菜,咱们快走吧。”
瞧也不瞧一旁的宣平侯世子一眼,就要将攸若拉走。宋母见状睨了她一眼,训道:“越来越没规矩了,没看到你姐夫在吗?还不来给你姐夫行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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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如闻言,不情不愿地往前挪了两步,福身道:“我姐姐嫁入张家七年了,小妹才第一次有幸见过姐夫一面,真是幸会幸会。”
见怀如哪壶不开提哪壶,宋母尬笑着圆场,“小孩子不懂事,世子别和她一般见识。”
怀如闻言不悦道:“外头人都传开了,说姐夫刚回来就准备纳妾,这次登门,或许就是为这事儿问母亲的意见呢。”
“我姐姐苦等了姐夫这么多年,在张家任劳任怨,里外操持,却得了这么个结果,我真是替姐姐不值。”
“姐姐你也忒好性了,前有被人逼着变卖嫁妆,现在又要为了装贤惠,同意姐夫纳妾,什么苦水都往自已肚子里咽,这七年的苦日子你还没熬够吗?”
听闻“纳妾”一词,张箴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道不妙,难道郡主的事情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吗?
不不,绝不可能。这件事情他做的那么隐秘,宋家人是怎么听到的风声呢?绝不可能是郡主的事。
绝不可能,绝不可能!他自我安抚,极力压制内心的慌张。
可转念又奇怪,那还会有什么事呢?
宋怀如说得如此坦诚自然,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正当张箴紧张到后背冷汗涔涔,宋母探究的眼光看了过来,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来,道:“张世子,攸若虽不是我亲生,可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决不能容忍张家做出这等忘恩负义欺辱宋家女儿的事情来。”
“你今日若是陪着攸若来回门,我宋家打开大门欢迎,若是还有其他见不得光的企图,趁着生米还没成熟饭,这门亲不成也罢。全临安人都知道,洞房花烛夜你抛下新娘去了汴京。攸若苦等你七年,从无一句怨言,世子若不珍惜,我宋家也不愿意将女儿继续留在张家磋磨。”
今日看似是回门宴,实则是宋家要让张家表个态出来。如今宋家正得盛宠,张家仍需宋家支持。
张箴勉强挤出一丝笑颜,主动往攸若跟前凑了两步,道:“母亲说的是,我今日就是陪着攸若来回门的,日后我与攸若定会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有商有量,一起撑起侯府的门楣。”
宋怀如仗着年纪小,口无遮拦继续追问道:“听姐夫这意思,纳妾之事子虚乌有,都是一些空穴来风的谣言了?”
张箴以笑遮掩心虚,“我刚回来,自家娘子都心疼不过来,哪里有心思去想旁的女人?定是有人看不得张宋两家交好,故意散播谣言,离间两家关系。”
言罢,也不管攸若是否愿意,上前一步强势拉起她的手,低眉道:“娘子说是不是?”
攸若淡淡一笑,“我也从未将那些胡言乱语放在心上,是母亲和妹妹太过心疼我,才要追问到底,世子莫要怪她们才是。”
话已说开,再将人拦在门外有失礼数,宋母忙将人往院内请,“我们都是些妇道人家,容易听风就是雨,世子可莫要亏待攸若呀。”
张箴忙道:“那是,那是。”
尽管宋母频频添菜,给他赔不是,这一顿回门宴张箴也是吃得如坐针毡,惶惶不安,本该早已准备好的说词也抛诸脑外,迟迟没有说出问候大舅哥,请他出面帮忙助他袭爵的话来。
倒是饭后吃茶时,攸若主动问起,“母亲,哥哥最近有没有托人送家书回来?”
宋母叹了一声,“军务繁忙,只是来了一封家书问候你妹妹的婚事。比起你妹妹,我更担心他呀,这么多年孤身在外,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你心里若有合适的人选,也帮征鸿留意些,咱们这样的人家虽比不上世代簪缨的显贵世家,可也是不会亏待谁家的姑娘。”
攸若苦笑点头,“母亲,我知道了。”哥哥有心仪的人,只是之前他不敢娶,现在更不能娶。她真心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知今生今世能否成全他们二人。
一旁的张箴笑道:“大哥人品端方,战功赫赫,临安不少人家的姑娘都惦记着呢。等哪日大哥回临安述职,我在侯府准备宴请,请大哥暗地里相看相看。”
宋母笑道:“世子有心了。”
张箴暗睇了攸若一眼,见她并未多看自已一眼,有些失落地谦逊道:“母亲见外了,日后称呼我柏英便是。”
几人又道了些家长里短,什么李家添了男丁,陆家又续弦了新妇等等,进而又说起宫里的刘妃有孕,宋母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保佑小皇子顺利降生,平安长大。”
如今官家已年近半百,膝下仍无一儿半女,皇嗣一事在朝中早已吵得不可开交。康靖事变发生后,太宗一脉的皇室子弟都被掳去了金国,唯有当今官家成了漏网之鱼,在穆将军等人的扶持之下,南渡到临安,建立了南晟。
官家膝下无子,皇位继承一事,又成了朝中头等大事。以覃相为首的一派主张迎回被扣押在金国的鲁王,他被掳走时年纪最小,在朝中没有根基;且他在金朝为质多年,对金国更加了解,迎回鲁王,更容易促进晟金两国停战修好。
而以穆将军为首的一派并不赞同,他认为鲁王被扣押金国多年,早已被金人策反,骨子里渗透着对金人的惧怕和妥协,回到大晟只会一味对金人求和。他主张过继太祖一脉的后人为嗣,继承皇位。
两方互不妥协,直到穆将军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处决,风声才渐渐朝着覃相的主张倾斜。
然,宫中突然传出刘妃有孕的消息,若能顺利诞下皇子,是否要赢回鲁王,将又是朝堂上的一场精彩的博弈。
前世,这个皇子虽生下来了,却莫名其妙的殒命,这一世,攸若想尝试做一些改变。也附和着宋母道:“立储乃国之根本,过几日我带着妹妹去积香寺祈福,保佑我大晟朝国泰民安,顺便为哥哥求一个平安符。”
宋母道:“好事,好事。”
而一旁的张箴脸色微寒,似乎另有心事。
眼见申时过半,张箴带着攸若起身告辞,“原该多陪母亲坐坐,然我刚回临安,府中诸事繁杂,改日小婿再带着攸若回来拜会母亲。”
宋母不舍地将二人送至垂花门外,眼见马车辘辘远去,才转身回屋,回头见怀如若有所思地坐在碧纱窗前托腮凝思,“你这机灵鬼,又打的什么主意,什么纳妾不纳妾的,我怎么之前没听到一点儿风声?”
怀如嘻嘻笑道:“清桐随口说了几句裴家的事,我就拿来试试姐夫,你瞧姐夫那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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