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激动让我无法入睡,此时世间全部笼罩在黑暗中,万籁无声。当人独自处于这种环境,心思难免会多些,我忍不住回想往事,愤怒和悲哀慢慢增长,直至溢出心间。
原本我们不会遭此大劫的,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全部是怪我们自已做的孽,硬生生把菌鬼的问题拖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是事到如今,埋怨也没有意义了,我只剩下悲哀,倘若我过不了多久也死掉或者感染,那我们的文明就算是彻底终结了吧。
那我如此苟活,意义又是什么呢?
更大的悲哀袭来。
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有更之后的文明,或者外星文明来到这里呢?
想到这里,心里产生了奇妙的感觉:之前我们一直研究古生物的化石,不知道以前究竟是什么样,倘若有后来者,让他们也只能研究我们的化石,而徒劳空想我们究竟遭遇了什么,岂不是遗憾?
肉体的死亡虽然已经没法避免,但是或许可以留下些什么,让精神被后来者记住,那也算我们的文明还存续着吧?
越想,我越激动——或许可以做些什么。
于是我决定开始写日记,记录下正在发生的事情,顺便整理菌鬼灾难的前因后果,希望未来有一天,可以有新的文明从断壁残垣中翻找出来,让他们看到,如果还能给他们什么启示、帮到他们什么的话,那我的一生或许也不算虚度了。
我拿起纸笔,用手电照明,开始了我的记录:
一四八年一月十四日,第一天:
仅仅在四年前,一切都还是风平浪静,谁要是说会发生灭绝的灾难?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我正好本科毕业,进入了研究菌鬼的课题组,当时他们还只被称为“菌人”。
导师很有名望,他发现了种颠覆学界认知的真菌,并将其命名为附人菌“Ophiocordyceps Hominium”,但是他从来没有明说这种真菌发现自哪里,只推测它和能寄生控制蚂蚁的僵尸真菌可能有某些联系。
正如其名字,附人菌可以附生于人类,但没有僵尸真菌对于蚂蚁那么恐怖,它对人反而全是好处,人感染以后没有负面影响,体能可以小幅度上升,有部分感染者自称见到了幻象,对他们的测试表明其抽象思维能力或许有一定提升,不过具体作用机理尚不明确。
我从同学那里听到附人菌的发现,对这种能够强化人体的真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联系了发现附人菌的导师,申请加入研究。
申请通过得异常顺利,导师也对我格外热情。
入组前导师曾经单独叫住我,问:“石松同学,你想要来我们组的动机是什么呢?”
我如实相告:“我一直很喜欢各种生物,尤其是真菌,既不属于动物,也不属于植物,我很好奇。听说现在我们发现了能提升人体机能的真菌,就更想来参与研究它们了。”
导师保持笑容:“真菌确实是神奇的生物,我们发现的这种真菌更是超过所有人贫瘠的想象。欢迎你来加入我们,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我们的研究以后会造福整个文明。”
我附和着,充满了好奇,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只想要大展一番拳脚......
先写到这里吧,我有点困了,暂且睡觉。
刚解决了食物危机,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梦也没做......
“咚、咚、咚,”
我有些烦躁,谁制造噪声扰我清静啊?
“咚、咚、咚!”
这次我清醒了,从沙发上弹起来,有东西在敲门!
窗帘已漏出丝缕阳光,看来我睡得挺久,难道已经有菌鬼找到我了?
我悔啊,肯定是昨天留下的痕迹让菌鬼追踪到我了,昨天就不该出去。
事已至此,悔也无用,我轻手轻脚到门前向外观察,门外赫然杵着三个长满菌丝的老菌鬼!他们仍在敲门,还可以听见他们的话:“开...门。”
废话,怎么可能开门?我先装死不理,看他们会不会去其他地方。
如我所料,外面的菌鬼又敲了会儿便转向邻居的房门,很快便把里面的菌鬼都惊动出来,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周围全是菌鬼,在这儿藏了快一个月都没发现,幸好之前一直躲在屋里没有出去。
外面安静下来,大约是敲门的菌鬼上楼了,我的心却没法安定,昨天留下的菌鬼尸体肯定已经暴露我了,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的,如果下次来了能开锁的菌鬼,我就完蛋了。
眼下必须赶紧跑路,另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没想到为了活命的食物出去,反而把我推到了更危险的境地。
我回忆起附近的地形,开始考虑要逃往哪里。此刻我身处城市中心,正是菌鬼密度最大的地方,一旦离开现在的居民楼暴露在空旷地带,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必须要找个离得近而菌鬼不常聚集的地方。
我在脑袋里搜索着,想到附近的医院,不行,那里绝对有不少菌鬼,他们也会医术,也可以被救治。
银行?那里也不行,菌鬼也爱钱,那里肯定已经被把守了。
接着考虑到我的大学,去那里就是二十分钟的事,而且翻墙进去很快就可以找到实验楼存放仪器的库房,我有那里的钥匙,再加上那里想必没有多少菌鬼。似乎是个好去处。
问题在于路上这么久,经过的路旁两侧还都是居民楼,不知道会遇到多少菌鬼。
我又思考了一番,其他地方不是必然有大量菌鬼,就是我没法进入藏身。
期间外面再次响起敲门声,情况紧急,我没时间多思考了,就暂且计划逃往学校库房。
敲定目的地,如果我不想坐以待毙,我必须现在就准备起来,我找来平时用的背包,把便保存的食物装进去,再带上重要的电子设备,加上几瓶应急的水。
再多的食物吃不下也只能留在这里了,昨天的努力全部打水漂。
武器还是昨天的菜刀,这个就随身携带着,好应急。
我要想个办法伪装起来,就算没法避免被发现,也至少装作菌鬼的样子,能蒙混过关就蒙混过关。
根据经验,最好的办法就是拿昨天带回来的枕头套在身上反复摩擦,让身上沾染一些孢子,模拟感染了的味道。
当我把枕头套拿来,不得不感叹果然是老菌鬼的物件,不用靠近就能感受到菌鬼孢子的恶臭,真不想让这玩意儿碰到我的身体,但是没办法,保命要紧,昨天刻意把它带回来不正是为了这个吗?这可比之前实验室带回来的防护服管用多了。
我脱光衣服沾上孢子的味道,再一件件套上棉衣,每件也都用孢子枕套好好擦试,尽量保证防护,同时不被认出来。
一切准备妥当,我守在门边,仔细注意门外的动静,许久没再有菌鬼来打扰,我盘算着什么时候出发。
白天视线好,菌鬼的视线更好,我走在外面难免被无数菌鬼审视,万一露出马脚,那就是死。
晚上不容易被发现,但是潜藏的危险也不易察觉......
但是形式不容我思考了。
大约在下午,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我猛然爬起透过猫眼向外观察,是两个菌鬼,一老一新,新菌鬼正在捣鼓锁孔,另一个断断续续地命令:“应该......没......人......你开锁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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