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吃饭的桌子是长方形的。
此时一家人落座于此,位置泾渭分明——
一方以白氏为中心,左边温景右边温晴,温昭在温晴腿上,挨得紧密。
另一方温全在对面,孤零零的一个。
温全努力过,但他一动就遭到全家的怒视。
没法,一家之主总是孤独的。
他如此安慰自己。
但面上小心翼翼,语气委委屈屈,再次询问,“真的不能跟你们一起吗?”
温晴等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断然拒绝,“不能!”
一家之主叹气。
白氏冷哼,“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坦白从宽。
温全抓住破冰机会,从头说起,“容我细细道来……”
倒也不是什么很长很纠结的故事。
温全雇了马车出行去找友人,他家在别县,要过去得穿过邻县,路有些远,但一路上很顺利。
友人见到他十分惊喜,热情款待。
温全在他家住了几天,等待他备货,钱货两讫,踏上回程。
路上捡到了一个人。
有温昭在,温全不想吓到她,模糊地说:“有打斗的痕迹,瞧着像是遭了山贼,就这个还活着。”
他就是个普通的、有点心善的小老百姓。
要是路遇山匪劫道,他肯定有多远跑多远,拜漫天神佛希望山匪别发现误入战场的他。
但已经打完了,还发现有人活着……
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他良心过不去。
白氏跟他是一个想法,闻言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温全从怀中掏出枚玉佩,“中间他醒过,给了这个请我搭救。”
那枚玉佩躺在桌子上,在昏黄的烛火下发出莹润的光。
温晴虽然不懂玉,但也能看出这枚玉佩品质不错,很值钱。
白氏眉头皱起,“他不会是什么麻烦人吧?”
普通百姓家里可没这样的玉佩。
温全耸肩,“所以我也没敢进城给他找大夫,顶多走慢点别颠着他,到家才敢请大夫来看。”
他不傻。
万一这人是什么逃犯之类的呢?
他虽救人,但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温全到家请的大夫姓黄,年纪有些大,但跟他是忘年交——
约莫二十年前,黄大夫出门采药意外落水,温全经过把他捞了上来。
二人结识。
黄大夫虽年长却是个好性子的,温全也善谈,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我等待天黑才进镇,尽量避着人走的,也就老黄嘴严,我才请他来看。”
至于为何不直接送到医馆?
实在是这人瞧着一副短命像,不知何时就没了,老黄不愿接收。
再说老黄也有妻儿。
他信老黄的人品不会乱说,但旁人就不敢保证了。
万一呢?
他有妻有子,不敢赌。
温全将人救下之后,无数次地后悔过。
怎么就发了善心,将人从死人堆里扒拉了出来!
可是人都救了,总不能在他断气之前直接扔路上吧?
那跟他杀人有啥区别?
温全相当矛盾,收玉佩也是无奈之举。
总不能忙活半天,啥也没有,这钱是他应得的!
温全如此想。
事情就是这样。
温全说完,渴得喝了碗水,眼巴巴地等到妻儿宣判。
白氏早原谅了他。
之前她只听人说过外边有山匪,但没想到丈夫真的遇上了。
得亏迟一步走到那。
要不然……
她真不想深想。
人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别的还计较什么呢?
温全顺着杆子往上爬,坐到了妻儿旁边,问,“你们在家这段时间怎么样?”
白氏的情绪还在遇匪的事里,有些恍惚,“还好。”
温晴目睹一切,张口道:“娘这话谦虚,岂止是还好,我觉得棒极了,昭昭说是不是?”
她动腿颠着怀里的小姑娘。
温昭十分喜欢,笑出声,又大声回答,“没错!”
温全来了兴趣。
温晴将温昭放下,回房将空间里的银钱拿出来放在一个木盒子里。
又将温景放屋里的钱匣子里的钱也拿出来,聚在一处。
等她回来,将木盒放在桌上。
有些嗜财属性的白氏清醒过来,“怎么把它拿来了?”
温晴冲她笑笑,“爹回家了,咱们说点高兴的。”
这理由太充分,白氏没法拒绝。
温晴示意温全去看。
温全顺势探头,就见盒子里零散的银角子和一大堆铜钱。
“一、二……五、六……”
温全数了下银角子,大为惊讶,“怎么有九钱银子?”
温昭爬到他腿上坐着,后仰着头说:“是姐姐领着我和娘赚的!”
温全问,“你们卖吃食去了?”
也只有这个可能。
白氏点头,“你呀不靠谱,叫你找铺子你也没说找没找到,小晴自己选了地方,就在学堂外头。”
她将这些天卖吃食的事细细说来。
重点说了钱氏。
温晴观她说及钱氏时言语愤愤,眉毛倒竖,不禁忍笑。
她娘是真的很讨厌钱氏啊。
等说到孟大娘,白氏又高兴起来,“她还叫小晴去家里做活呢。”
温全看向温景。
温景不好意思,孟大娘少在学堂里出现,他真不知道那是举人娘子。
没得到肯定,但温全也不在意。
想来也不会有人冒充举人娘子,能在举人家做活是极好的。
他大力夸赞,“你们娘仨真是太能干了。”
温昭一脸禁得住夸的样子,“没错,我超厉害!”
白氏却指着温晴,“小晴才是大功臣。”
气氛好了起来。
温晴趁机将木盒扣在桌上,将里边的银角子和铜钱倒了出来。
银钱碰撞桌面发出声响。
白氏问,“你这是做什么?”
温晴便说:“趁着高兴,咱们分下银子。”
白氏连连摆手说不要,她默认这是温晴的生意,所赚的银钱都是她的。
至于自己?
给自家闺女的生意帮忙罢了,哪能要闺女的钱呢?
“我和你爹也没老到需要你们养的岁数。”
69書吧
温晴可不管她怎么想,直接将九个银角子一分为二,她五白氏四。
她娘真没少干活。
白氏疼闺女,除了关乎口味的,其他她能接手的都大包大揽。
温晴真抢不过一个常年做家务,手脚麻利的妇人。
这钱是她娘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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