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自许曾参加过3000米的长跑比赛,她还记得在身体撞上终点线时轻飘飘的感觉,是回看在跑三千米时的那种轻飘飘,好像什么都可以放下了。
她看到了自已小时候。
一岁半的小买买长得很可爱,凤眼黑白分明,大大的,闪着懵懂,面容粉白,走路已经很稳了,头上顶着佣人绑着的一个小啾啾,还能和周围的人对话。她会仔细地观察钟表,短短的那个条对着一个点时,爸爸妈妈就会回来。她扒拉着佣人的手,拉着她往门口走:“去等爸爸妈妈,我想他们了。”
到了院外,一对年轻夫妇果然从车上下来,小买买仰头抱着有劲的长腿求抱:“爸爸抱抱,爸爸抱抱……”
镜尚成瞥了眼佣人,佣人极有眼色地伸手抱起她:“小姐,先生夫人刚回来,我先带您去玩儿好不好?”
安雨白弯下身子,向小人伸手:“买买,来妈妈这儿。”
小买买转身向妈妈伸手等抱抱,只是没有人抱她,爸爸不抱她,反而把妈妈抱起来,嘴里还说着:“雨白,你身体不好,不要抱她,我带你上楼去休息一下。”
小买买在佣人怀里哭着乱蹭:“要妈妈,要妈妈……”
镜尚成看着红了眼眶的妻子,压不住怒气:“把她抱下去,以后不要在夫人面前出现。”
佣人怕丢掉这份高薪工作,只能强抱着人离开他们的视线。
镜自许看着小小的自已每天被佣人环绕,一个月只能见一次父母,一次见面不超过十分。
她听见佣人嘀咕:“也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先生和夫人亲生的,她都两岁岁了,先生和夫人都没怎么陪过她,这么可爱的人,我看着心都化了……”
两岁的买买歪头想了想,迈着小步子去了东庭,她准备和爸爸妈妈说,明天是她的生日,可不可以陪陪她,他们很忙,她也理解的,能和她一起吃顿饭也很好的。
只是她推开书房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大声喝在原地:“谁允许你来的,进来之前不知道敲门吗?老师就算这么教你的?”
买买小肩膀颤了颤,小声道:“对不起,爸爸,明天您和妈妈能陪陪我吗?”
镜尚成一看见她就想起妻子躺在病床上满身是血的模样,厌恶道:“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也别去找你母亲。”
镜自许看见自已眼睛红了,想要蹲下抱住那时候的自已,说没有关系,他们不想看见她,那就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好了。只是抱不到,她只能看着自已低着头回到西庭。
后来,小买买独自过完生日的第一天,听佣人说爸爸妈妈回来了,她又去了东庭,想着这回一定要变得有礼貌,就像老师教的那样。
她走到客厅门前,听见里面的说话声,是爸爸。
“我不想看见她,一想到她差点害了你,我就想掐死她。”
“可是阿成,她是我们的女儿,或者,我把买买送到米琪那儿去照顾,我陪你去治疗。”
镜自许看见自已慌张地跑掉。第二天妈妈就和小买买说要把她送去读书,小女孩儿哭着求:“妈妈,不要把我送走,我会乖的,我保证再也不在您和爸爸面前出现了,好不好?”
安雨白安抚着她:“乖,买买,妈妈不是不要你了,只是要陪你爸爸治疗,等我们回来,爸爸就能抱你了,好不好?”
小买买以为自已生病了就可以不走了,于是晚上偷偷泡冷水澡,第二天就发了高烧。
那一天,她见到了一年只能见一次的爷爷,爷爷发了很大的脾气,指责爸爸妈妈的不称职,然后就把她带走了。
从那以后,她有五年没有见到父母,班里的人都笑她是没人要的小孩,她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到最后也不和人交谈,就是这时候被诊断了自闭症。
镜自许看着自已一天天长大,纵然内心世界荒芜成一片,也不需要别人被动或者自动进入。
七岁那年,她见到了很久没见的父母,那时候,她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却还是想靠经他们,直到在楼下听见父母的说话声。
“阿成,买买她……我们改天去福利院看看,我想重新领养个孩子。”
那是镜自许第一次认识替代二字,原以为已经对此有了深刻的认识,直到在爷爷门外再一次听到领养的话题,原来,一开始想要招人替代她的是她认为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镜自许想,大概是她还不够好,她看着前方的万丈悬崖,一步一个脚印靠近。
402加护病房的门紧闭,楼竟青扶着镜之霆坐在病床边,“爷爷,那我先出去了。”
“不用,你留在这儿。”
镜之霆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孙女,一时竟是老泪纵横,“你作为买买的丈夫,也听听吧。”
楼竟青沉默坐在床的另一边,看镜之霆拉过带着指感器的手。
老人声音有些沙哑:“自你昨天从镜湖回去后,爷爷一直没敢给你打电话,就怕你不认我了。”
爷孙俩感情是出了名的好,又怎么会不认?之前都还好好的,难道他出国后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还是没打断,坐在一边静静听。
老人接着说:“你两岁那年,一场高烧后就变得不爱说话,我也没多注意,直到发现你被人欺负也无动于衷后,才想起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这是后天环境因素导致的自闭症。从那以后你开始治疗,可是直到七岁都毫无起色。”
镜之霆抹了把泪,“镜家沉重的担子放在那儿,于是我和你父母商议,想去领养个孩子重新培养,如果你康复,那他就是你未来的得力助手,如果你没有,镜氏未来的管理权就交到他手上,也能保你未来一世无虞。”
“爷爷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很艰难,你爸爸怪你害你母亲难产,你母亲在你和你父亲之间选择了你父亲,还要学着挑起镜氏大梁,最后爷爷也让你失望了。可是爷爷求你,不要放弃自已。”
楼竟青听老人说完,看着病床上沉睡的人,他好像看到了断线了的风筝。
难怪,难怪她会不愿意醒来,血缘本就失温,最后连牵挂她的镜之霆也亲手将这份牵挂斩断。
而他呢?重逢至今,还未取得她的原谅,他就一直在伤她。她会对孩子的事情耿耿于怀原来后面隐藏着这么多委屈。
笔直板正的背此时早已弯曲,克制的啜泣声中,楼竟青抹了把眼睛。
椅子腿和地板摩擦的声音中,有重物砰然落地。
楼竟青抬头看,镜之霆已经躺在地上,他连忙去扶。
“爷爷!医生,快!”
入院第二天,镜之霆已经晕倒两次,楼竟青嘱咐医生一定要照顾好病人。他知道,即使镜之霆让买买失望了,她也还是希望他好好的。
家属区再度安静下来,混着些低低的哭声,作为镜自许童年的知情人之一,自然是对镜家父母有些怨怼。
现在知道哭了,早些年干嘛去了?
兰笙站起来,道了声:“我进去看看买买。”
病房里雪白一片,病床旁仪器监测运作的声音不绝于耳,床头边有今早从洲都运过来的木系花,水滴垂落,娇艳欲滴。
将床被理了理,兰笙拿湿巾给她擦手,像往常一样和镜自许聊天:“楼竟青在外面都哭成了狗,不过,你也不要心疼他,你受过的苦我可是一笔笔都帮你记着呢。知道你中枪的消息时,我刚好下戏,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可就要违约了,这可是我第一部大女主戏,你忍心看着它黄了吗?本来还想着等你回来就来探班,谁知道比你先来的反而是惊吓。快点醒来,好不好?以后除了你,我还能找谁一起喝酒呢?你在我这里,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买买,这句话是你告诉我的,现在我也要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这里。”
就是,就是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在你身上?
一滴晶莹的水珠坠在她手腕间,兰笙连忙去擦,“我知道你很累,你可以睡一会儿,但一定要醒过来好不好?”
兰笙出来后,谁都没有想到,镜尚成会进去和镜自许说话,他提出时还被老爷子制止,安雨白红着眼劝:“父亲,就让阿成试试吧,万一能有效果呢?”
镜尚成进去了,他从来没有近距离地看过自已的女儿,现在瞧着,反而像是陌生人般小心翼翼打量。
她大致轮廓随了雨白,很是精致;鼻子小巧英挺,脸也小小的。
镜尚成弯腰坐在床边,手伸向女儿垂在床边的手,顿了顿,像是想要靠近又不敢,最终还是将女儿的手握进掌心。
“我知道,作为父亲,我是极不称职的,小时对你缺乏关爱,长大了又对你要求严苛,从来没有给予你关注,我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年轻时我对你母亲一见钟情,对她有很强的占有欲。婚后,原本我们说好不要孩子,后来她还是想要一个,我也允了。”
镜尚成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你母亲怀孕后,我又惊喜又害怕。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的小名是我取的,镜家富贵已极,身外之物可以说是唾手可得,但人活一世,总有缺憾,给你取名‘买买’,是想你以后就像用钱财换取所想之物一样尽得圆满。”
“我是对你充满期待的,孕期胎教都是我来做。但直到后来,你母亲生你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我把这个过失归咎于你和我,我不想看见你,也产生了严重的自我厌恶情绪,导致旧疾复发,有时情绪会失控,以至于后来,给你造成的伤害与我给你取名的初衷背道而驰,让你连最基本的父母亲缘都没有享受到。这些都是我的错。”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要祈求你的原谅,只是想承认我的错误,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不要怪你母亲,她这些年也不容易,身体不好,又要顾及你我。你大概会说,她还不是选择了我。
是,她是选择了我,她是我的妻子,她本来就该选我。至于你,自然有人会陪着你,佣人,爷爷,朋友,丈夫,还不够吗?你肯定在心里骂我自私,只知道生不知道养,你也没有主动要求来这个世界。但是我要说的是,没有人是自愿要来到这个世界的,你生在镜家,享受了旁人无所企及的资源和优待,自然要付出和享受到的东西相匹配的时间和精力。如果你觉得日后你会比我做的更好,那就醒过来,今后做给我看。今后我不再干涉你的任何选择。”
不管你以后的路怎么走,我都会将你的路铺好,这大概算是我的一点补偿了吧。
“知道你过得很累,可以睡,但是一定要醒,我镜家人决不能被心魔困住,做一个只知逃避的懦弱之人。”
第三天早上,镜自许开始发烧,医生团队在仪器滴滴作响时赶忙到达。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已经在好转了吗?买买,我的女儿……”安雨白想去病房看看,被镜尚成拦下安抚:“雨白,你冷静,医生已经进去了。”
镜之霆拄着拐杖坐在家属区椅子上,一时老泪纵横,兰笙蹲在一旁轻声安慰:“镜爷爷,买买一定会挺过来的,要是看到您这个样子,她肯定会心疼的。”
楼竟青猩红着一双眼,无声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洲家兄弟站在他两边,一时也是沉默。
一名女医生安抚家属:“大家都冷静一下,这是病人的正常反应,说明她的身体在与外界病毒作斗争。请安静等待。”
半小时后,主治医生领头从病房出来,给家属交代:“是伤口引发的感染,病情算是稳定下来了,再观察一晚,没有其他问题,明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好,好,太好了,阿成,你听到没有,买买她病情稳定了。谢谢医生,谢谢。”
“夫人不用客气,职责在身,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镜尚成揽着安雨白,详细问了术后注意事项:“我女儿转入普通病房好家属可以做些什么让人快速好起来吗?”
医生笑笑,“镜先生爱女之心厚重,但身体上的伤啊,最是急不得,后面只要按时换药,伤口不要沾水,到时候拆线就好。饮食方面会有专门的医生来打理,各位请放心。”
医生走后,安雨白有意留下来照顾女儿,“石榴啊,还有阿决和阿归,这些天你们也都累了,去酒店休息吧,我留在这里照顾买买。”
镜之霆起身,做主道:“让竟青留在这里,都去休息吧。”
没再多说,毕竟人现在已经有另一半了,他们这些做朋友家长的也该给小两口点空间。
月色清冷皎洁,一轮弯月高高挂在天边,衬得雪色更加明亮,楼竟青头转回来,继续手边的动作,给沉淀千年时光的白色瓷瓶重新换上一束刚空运过来的木系花。
床上躺着的人已经摘下了氧气罩,一张小巧的脸白白的,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呼吸浅浅。
她唇有些干了,楼竟青坐在床边,拿起棉签沾水,而后在她额上落了个吻。
暗淡灯光下,他与她的手交握,楼竟青偏头在她指尖亲了下,三天三夜无眠,他开口的声音还有些哑:“我很想你,你已经休息很久了,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你是不是在想你于所有人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所以才这么轻易地谈离开?你总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可是现在觉得如果我不说清楚,你就不清楚我对你的心意。
我父母是在我十岁时在莱尔他出车祸过世的,世人包括我都以为是意外事故,后来我就被爷爷接到身边,直到我22岁那年接手楼氏,我们在一起两年后,妈妈的外家查到线索,是有人蓄意制造这场事故。我太渴望查清真相了,如果告诉你,你一定会跟着我出国。我下定决心让你留在国内。那时候你让我走,我以为你是耍孩子脾气,我哄一下就好了,谁知你切断了和我的联系,我怕那些人盯上你,也就没和你联系。
那边的事情结束后,我就赶回来了。后来听到爷爷在为你挑选结婚对象,对不起,那时候我该陪着你的。不该抛下你一个人。但是我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别人,只有你,从来都只有你,就像你说的,楼竟青是属于镜自许的,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镜自许醒来时已经是半夜,病房里的灯都熄了,只有一盏帐篷式的小夜灯在床头柜上,鼻尖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闷闷的,背后伤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意,手也没办法动弹,掌心还有些湿润,她视线下移。
有人紧紧抓着她手,眼角有透明水渍滑过,落在她掌心。
她深吸口气,也睡不着了。脑子里翻滚着他们在她耳边说的话,不知道是触动了她哪里的机关,以前堵着的结突然就通了。往事太过繁杂沉重,她也提不起力气去追究对与错,毕竟谁在这世上都不是干干净净的,她也不例外。
往后,就顺其自然吧。这样想着,镜自许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过了会儿,镜自许又睁开眼,想起身去上厕所,谁知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有些哀伤和后怕的眼睛,不知道是怎么吵醒他的。她挣开他手,想起身。
楼竟青俯身借力给她,给她理了理头发,轻声问:“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镜自许摇摇头。
楼竟青又问:“饿不饿?”
镜自许还是摇头。
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他轻笑一声,去按了呼叫铃:“怎么不说话只摇头?”
镜自许手搭在他胳膊上,偏头不看他。
楼竟青双手捧着她脸,哄:“怎么不看我?医生马上来,先让他们检查完,好不好?检查一下。”
69書吧
他一本正经地询问她意见,镜自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沉默。
医生来的速度很快,楼竟青握着她手拉开她:“先让医生看看。”他又站到一旁,眼神细细密密地包围着她。
十五分钟后,医生在随行本上划动着笔,仔细交代:“伤口恢复的还可以,但是要注意不要压它,也不要碰水,天亮后会有人来换药的。你们早点休息。”
人一走,镜自许已经到极限,拉着楼竟青衣袖:“我想去洗手间。”
她伤到背后,为了不碰到她伤口,楼竟青单手抱着她到洗手间,小孩似的,她手圈住他脖颈,整个人就这样趴在他怀里。
进浴室后,他弯腰,手刚触到她病服裤就被她止住动作。
楼竟青不解地抬头看她。
“你先出去。”虽说已经有实质的关系,而且两人是夫妻,镜自许还是不习惯。
开玩笑,让他在一旁,她怕是一整天都能在厕所待着。
楼竟青支起身子,摸了摸她的脸,喉里有笑声泄出:“怎么不好意思了?我不能看吗?”
打趣归打趣,怕她真的憋着不好受,仔细叮嘱:“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叫我。”
镜自许点头,看着关上的门眼眨了眨,才缓慢动作。
想着她只是有些不便,又不是不能自已来,要是直勾勾的被人看着,她也会不好意思的。
楼竟青听见里面的水声传来,敲门得到应允后才快步走进去,怕碰到她伤口,直接单手托起她臀,就这么竖抱着她走到床边。
镜自许侧躺在床上,看他仔细把被子盖好,又递了吸管在她唇边,问想不想喝水,感受着他抚在自已脸上的温度,她小声开口:“我睡不着,你上来陪我。”
病床够大,楼竟青听话地上床,和她面对面地侧躺着,带着婚戒的手扣着她的。
自她受伤后他一直没有合眼,现在看着她,心还是悬在半空,就怕这只是一场梦。
他的视线实在太过灼人,镜自许伸手解开他领口,摸着他锁骨窝的那颗小痣,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这样看着我,不累吗?”他眼下泛青,胡茬儿也冒出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落拓肆意,温柔依旧。
丝线一般的麻麻痒意从脖子上传来,楼竟青握住她手,低头亲了亲:“累,就是想多看看你。”镜自许呆呆地看着她,感受着心里密密麻麻的酸涩,一时竟是失语。
她欲语还休的样子实在可爱,总觉得她这次醒来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可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了,像是随着风流浪的蒲公英,多了几分顺其自然的洒脱和专注当下的温柔小意,他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黏糊开口:“怎么这么看着我?”
镜自许只摇摇头,手抚着他眼下的青黑,有意让他休息:“你看着很累,睡一会儿吧。”
楼竟青擦去她唇上的水润,固执问:“那你会走吗?”
镜自许觉得他是太累了,不然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脸上带了笑意:“我还带着伤,能去哪里?”
但这不是楼竟青要的回答,他一脸正色地又问:“如果没有伤呢?你会丢下我离开吗?”
人是带着牵绊出生的,也是带着牵绊活着的。这是父亲在病床前对她说完那一番话后涌现在脑海里的感悟。她既然醒来,又怎么会丢下她存在的理由呢?她保证:“不会,你们在这里,我不会离开。睡吧。”她手遮住他眼睛,手心有他合上眼睛时睫毛刷过的酥麻感,感受着他握住她手的力度,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镜自许醒来就发现自已被满屋子的人围着。
发现她醒来,坐在一旁的楼竟青小心翼翼地拉过她手,温和问“醒了?想不想喝水,饿不饿?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镜自许指尖划过他掌心,“扶我起来。”
她靠在床头,挨个打招呼:“父亲,母亲,爷爷,大哥,二哥,石榴。”
镜之霆伸手想握住孙女的手,到一半又顿住。他现在,还有资格握住孙女的手吗?他分明是害她不想醒过来的凶手之一。
正当镜之霆想收回手时,却被握住。
“爷爷,您怎么也来了,有没有不舒服的?按时吃药了吗?”
到最后,她还是在关心他这个老爷子。爷孙俩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镜之霆自然也知晓这是孙女释放的一个信号,他手回握过去,“爷爷身体还好,倒是你,要好好修养才是。”
安雨白坐在床边也接茬儿:“是啊买买,医生说啊,你现在就是要好好养着,伤口会慢慢好的,不用担心会留疤穿衣服会不好看,妈妈已经找好祛疤药和医生了。”
镜自许也不想留疤,点了点头:“好。”
洲其枫这时正好接完电话进来,“醒了?”
洲爸爸怎么也来了?她这回怕是真吓着人了,镜自许抿唇叫人:“洲爸爸。”
洲其枫还有公务在身,和镜家人道别:“醒来就好,我也就不多待了,你好好养身体,平常没事多来洲山看看我。”
身为当今洲国总统,洲其枫的繁忙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镜自许笑着应下来:“好,我会的,您平时也多注意休息,慢走。”
镜之霆也站起身来:“我送送你。”
洲也决和洲终归也纷纷道别。
洲也决:“我爸给我还安排了政务,就不多留了,买买多休息,我就先走了。”
洲终归:“有事没事二哥都在,改天介绍你二嫂给你认识,我也走了。石榴,你要跟着回去吗?”
她好不容易醒来,周围也有家里人陪着,更何况这次楼竟青也在,想来是不会受镜伯伯的气的,兰笙抱了抱镜自许:“我也走了,等你恢复了我再来看你。”
安雨白为她按了下被角,又抚顺她的头发:“你好好休息,我去送一下他们。”
都是平常关系很近的世交晚辈,怎么敢让她去送,三人纷纷推辞:“外面天寒地冻的,不用送的,都不是外人。”
安雨白跟着出去了,还有说话声传来:“正因为都是自已人才要送,你们抛下公务都来看买买,有你们是买买的服气,阿姨替她谢谢你们……”
房间里就只剩下镜尚成和楼竟青。看出镜尚成想和她单独说说话,楼竟青找了个借口出门:“我去打个电话。”
镜尚成起身端了参汤,舀起一勺吹凉:“来,喝了这个,有助于你恢复,这盅汤吨了五个小时,应该很入味了。”
被子里面的手早已握紧,分明是无措。
“愣着干什么,来,爸爸喂你。”
镜自许凑过去就着勺子喝了一口,味道很鲜美,没有补药的苦涩,她不抗拒。
只是原来父亲也会做这样的小事,突如其来的关爱,她总是有些不适应。
镜尚成怎么会看不出来女儿在想什么,又舀了勺递到镜自许唇边,给她细细道来:“你母亲刚怀孕那段时间孕吐严重,我就自已亲自动过手,没想到你母亲后来就爱上了我的厨艺,时不时地会要求我给她做饭吃。”
那这一盅补汤也是父亲自下厨的?
“感觉味道怎么样?喜欢的话,以后,以后父亲再做给你吃。”镜尚成这一番话算是回答了镜自许的疑问,也透露出了以后想尽力弥补女儿的想法。
镜自许擦了擦唇角,一时不能习惯和家人温馨亲和的相处方式,只愣愣点头:“好。”
楼竟青去打电话是假,问医生能不能出院回家休养才是真,他回到病房和镜家人说了医生的原话,可以回家修养,但要注意休息和检查。
镜之霆沉吟一瞬,还是决定听从孙女的意见:“买买想回家休养还是就在这里?”镜自许肯定是想回去的,莱尔他毕竟是在国外,国内还有许多公事等着父亲和楼竟青,爷爷也需要回镜湖。
“我想回去。”
楼竟青拿着电话到一边:“那我先出去安排。”
安雨白想劝女儿回镜湖休养,也好好陪陪她:“买买,咱们回镜湖好不好?”
看了眼窗边打电话的楼竟青,镜自许收回视线,她虽然与过去释怀,但还做不来和父母的亲密之举,还是留在花庭自在些,“我还是回花庭吧,母亲这回也受累了,正好回去好好休息。”
镜之霆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的意思,顺了她的意:“就听买买的,咱们都回去好好休息,婚礼也快了。”
镜家人乘私机先他们一步回国,临行前让楼竟青多照顾镜自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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