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彩翼蝴蝶优雅地在空中转着圈,薄翼上下挥着,它悠悠地进了一个开着的窗子,落在了一支开得正艳的……假梅花上。
蝴蝶不懂真假,自顾自地栖息着,惬意得很。搁在床边的手机嗡了两声,手机的主人笔直地把自已埋进被子里,把头蒙的严严实实,宛如死了一样。
用久了的风扇“咯吱咯吱”地晃着脑袋,兢兢业业地呼着风,也不知道在吹什么。
不甘寂寞的手机抖动着身躯,一副要闹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躺在床上装死的人“唰”地一下扯开被子,动静太大,停在梅花上的蝴蝶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飞走了。
于解盯着天花板缓了一会儿,风扇的风糊在她脸上,把她糊清醒了一点。于解摸到手机,心说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傻帽,大周末的扰人清静。
手机弹出来的是微信通话,于解划了一下屏幕:“找我什么事?”她扯了个软枕垫在后背,退烧后的虚脱感和长时间未进食的恶心感阵阵袭来。
姜欣辰一听她这个声音惊了一下:“哇,你这低音炮。”
于解的短发被风扇吹得东倒西歪,嗓子疼得冒火,她也不废话,说:“你有毒吧,不是在约会?居然有空给我打电话。”说着她找到温度计往腋下一夹。
姜欣辰将刚从男朋友手上吸溜来的奶茶咽下去,捏着早上刚卷的发梢道:“我这不是怕你人烧傻了嘛,阿姨又不在家,我打电话慰问你一下,不过你也真是够厉害的,这大热天有你体温高没?”
“在量,人还健在,约你的会去,挂了。”于解摁断电话,才发现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36.7度,不烧了。
她直起身子下床,差点没跪在地上。
于解拐进浴室,用手接了捧水泼在脸上洗脸,冷水将眩晕感带走了不少。她把刘海往后拨露出光洁的额头,因为病还没痊愈,于解的脸色可以称得上是苍白,衬得鼻梁上靠近左眼的一颗小黑痣格外显眼。
于解下了二楼,晃进厨房想找点吃的,拉开冰箱门一看,比她脸都干净。于解浅抓了两下细软的头发,心说算了喝两口粥吧。
然而她一揭锅盖,锅里只有几粒白米倔强地挂在锅壁里,摇摇欲坠。
“……”好,吃个毛。于解大脑宕机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昨晚把她妈去B市喝喜酒前给她留的菜……一锅炖了,吃饱之后拿剩菜混了锅底的一点饭便宜了没狗粮吃的杜宾。
“啪”地一下盖上锅盖,于解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汪!”杜宾不知道在傻乐什么,一头撞过来一个劲地蹭她的腿,黑毛像一块毯子一样厚实,也不知道这大夏天的狗热不热。
于解摁住杜宾狗头:“乖一点,自已去玩。”
为了不横死家中登上社会新闻,于解收拾了东西准备到外边去吃,她临走前指着杜宾说:“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回来家里东西乱了我就把你狗粮扬了。”
杜宾呜咽两声,耳朵往后扬了一点:“汪汪!”
就这样,于解顶着一张苍白似鬼的脸,操着一口破嗓子出了门。她先是去一家小餐馆喝了碗白粥,然后拐进菜市场买菜。
四点多正是傍晚买菜的高峰期,大伙都在忙着筹备今晚吃点什么。
这个小破菜市场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大妈们拎着菜篮买东西买得不亦乐乎,就为了让周末回来野的孩子吃上一顿好饭。
于解避开人流,找了一家卖肉的铺子,挑了根排骨准备晚上回去炖汤喝。老板下手干净利落,举着把大刀“哐哐”地将排骨分成小块。
此时夕阳渐沉,给天边的云霞镀上了一层暖暖的红粉色,静谧天穹底下是熙熙攘攘的人间。
“多少钱?”
于解边扫码边问,隔壁卖西瓜的喇叭声震得她耳朵疼,于解怀疑就这威力能从街头震到街尾。为此她不得不加大音量,扯的嗓子生疼。
“……”
“西瓜——不甜~不要钱~”
两种声音混在一起,于解没听出来老板讲了什么鸟语,就见老板比了个三,又比了个五。
手势摆得特熟练,一看就是经常被瓜老板的喇叭毒害的人民群众。
于解两手满当地准备打道回府,她抬眼望去,她和菜市场的出口隔着层层人墙,只能和出口深情对望。
活像被王母娘娘硬划了两块区域勒令待着的牛郎和织女。
于解仗着身高优势,在一众大爷大妈们脱颖而出拿到优先知情权。
人流堵塞的源头是那个喇叭震天响的瓜摊,摊前立了个人,看上去个子挺高,那人正在和老板争执着什么。
喇叭声突破重重障碍,一句“甜过初恋”吼得于解手一抖。人越来越多,老板终于在一位大妈的怒吼声中抬手把他的破喇叭关了。
那句“甜过初恋”的余音犹如水纹一般荡开。
在进出两难的境遇下,于解被后边的人挤着逐渐向内围前进,环顾四周发现都是一群爱瞎凑热闹的中老年人。
于解在脑子里规划着如何顺利地摸到菜市场出口的门柱,就听见立于摊前的少年一声咆哮:“我叫你一声叔,叔,你看你这卖的什么?!”
老板眼神飘忽,还没想好措辞,眼前样貌挺俊的小伙就把那两瓣白肉黑籽的瓜往他面前怼:“我这么信任你让你帮我挑瓜,结果你这么辜负我!”
于解在吃瓜前线站定,垂眸一看,发现这位义愤填膺的瓜哥腿上还挂了一个粉色的挂件,扎着两个揪。
老板挣扎道:“这……白瓤西瓜。”
瓜哥沉默一瞬,他有点惊异于这片土地上的风土人情,从他早上出来溜达到现在已经被坑了好几次了:“您看我像煞笔吗?”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这瓜未成年就出来营业也是为难它了。”
于解没忍住扬了扬唇,这是什么神仙发言。
粉色挂件皱着小脸,奶声奶气道:“哥哥,初恋是什么呀?初恋比这个瓜还苦,那得多苦啊……”
老板:“……”下次换个语音包。
瓜哥连忙捂住挂件的嘴:“陆小雅,你别说话了。”
瓜哥对老板道:“老板,人做生意要摸着良心说话,这瓜你给我换了,不然这不是明摆着坑人钱呢吗?”说完他扭头想在人群中找到一名热心群众建立统一战线 。
于解眼前一亮,瓜哥的模样十分扎眼,一双眼携着漫不经心,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色浅淡。
让人脑子里蹦出来一个词:吊儿郎当。此人身上有一种什么事都难不倒的气质,吊得与众不同。
瓜哥目光一顿,在一众花花绿绿的衣服里挑出一个最突出的说:“哥们,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这人把暗示写在脸上了:快说啊。
于解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动了动嘴。
最后挤出来一个百感交集的字:“啊。”她不是第一次被认成男的,但是是第一次感觉像是要被当众斩首一样拉出来接受四面八方的麦芒。
跟看猴一样。
绝了。
“谢了兄弟。”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出菜市场了,旁边身高腿长的瓜哥和那个粉色小团子人手一块瓜,啃得乐呵呵的。
于解装菜的袋子也被塞进去了一块,红艳艳的,熟大西瓜。
瓜哥掐着瓜皮热情道:“吃啊,可甜了,老板终于做了个人。”他三两下消灭瓜肉只留了个瓜皮,抬头四处张望着找垃圾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你们这里发展得挺有特色的啊,特产没有珍珠的珍珠奶茶,卖绿皮白瓤西瓜,无敌了。”
同兴是个非常尴尬的地方。
具体表现为它像夹心饼干中间的那一层一样被夹在兴德市和付东市中间,夹缝中生存。
虽然它现在被划分在兴德市的范畴里,但因为早几年两个市为了划地域多分点地盘,抢同兴抢得积极。
最后谁也没占到便宜。
等过了这一茬,同兴就被冷落了。无它,因为它的发展前景不大好,所以现在一般没什么大乱子,这边就不会往上报,任由同兴的经济狂野生长。
就成了现在这样。
于解当然懒得和一个疑似外来人口说这些,她耸肩道:“平常不这样。”
瓜哥挑眉疑惑:“那这是?”
于解存心报当众斩首之仇,语气淡淡道:“你点背,该。”
原本以为话题的树苗就这样被折了,但瓜哥找话的技术一流,即使得不到热情的回应也能表演一个人的脱口秀,牛得不行。
于解忍了几分钟忍不住了,瞅准时机和这两人分道扬镳,脚底生风。
“兄弟,你应该是高中的吧?我们是不是有缘能在同一所学……”,“校”字还没脱口而出,少年就感觉衣角被扯了扯:“干嘛?”
陆雅歪头道:“那个哥哥不见了呀。”
少年这才发现,和他并肩同行的好兄弟早已不知所踪,地上的落叶被风卷了起来,看起来很凄凉。
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有缘千里来相会。”
——
脱离苦海的于解心情愉悦,她自小在这里长大,熟悉这里的街道,没几分钟就进了一条熟悉的路。
这条街的街坊邻居一同在这生活十几年了,好得就跟一家子一样,平常没事就爱待在一块儿唠唠嗑,聊家庭,聊孩子,反正什么都聊。
于解悠悠地走着,远远就看见一堆婶啊婆的聚在一起聊得开怀大笑,走近一看是在撕菜叶子,于解还没开始打招呼呢,就被一堆声音团住:
“这不是小解嘛,去买菜回来了?”
“哎哟,你这姑娘小脸怎么这么白,昨晚上妈妈不在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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炖了一锅色香味俱差的菜的于解没吭声,她回想了一下,杜宾吃得挺开心的啊。
张婶放下手中的活,手在围裙上随便抹了一下起身道:“小解你等等,昨儿婶包了点馄饨冻在冰箱里,你带回家吃。”
于解盛情难却,接过馄饨时连道了好几声谢,最后在这群热情的中年妇女们的热情注视下向自已家走去。
一位大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唉,这孩子可怜呐,孤儿寡母的。”
“就是啊,如果那谁还在就好了……”
张婶见她们还要继续说下去,忙道:“嘘,别说了。”几人都是一脸惋惜样,好像刚才的话触到了某个禁区。
都说病去如抽丝,于解算是深刻理解了这话的意思 ,晚上她又烧起来了,来势汹汹。
第二天不得不请个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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