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樾撒泼似的话,并未换得江月白的在意。
她懒懒掀眸,看了他一眼。
看着她那一眼,君樾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再多的话,仿佛都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过了两日。
江月白进山里去了。
临走前,倒是依着君樾的要求,给他做了足够的干粮,再给他准备了水。
至于旁的,就没有了。
上山那日清晨。
江月白从床上醒来,她看了眼窗台外边,天还是乌蒙蒙的一片黑。
她转过眼,看着对面榻上紧闭双眼,呼吸平缓,睡得正沉的君樾,倒是难得的体贴,刻意放缓了声音,拿了衣裳出门洗漱。
房门被轻轻掩上,声音虽小,但在这安静的清晨,也依旧清晰。
黑暗中。
君樾缓缓睁开眼,神色复杂地看着房梁发愣。
微微的脚步声传来,他又迅速闭上了眼。
江月白推门进屋。
开柜门拿了纸笔,坐在桌上的时候,她的手顿了顿,眼里划过笑意,随即,她若无其事地就着清晨的微光,快速在纸上写了几句什么。
写好,收拾好东西,然后缓步来到君樾榻前,将纸轻轻地压在他的枕头下。
榻上的人,呼吸微重。
江月白恍若未觉,只轻声说:“我走了。”
榻上的人眼皮颤了颤,却没睁眼。
待江月白出了门以后,他才缓缓睁眼,坐起了身,目光幽幽地从窗口,看向慢慢走出院子的女子。
她身后,还背着一个半人高的背篓。
娇小的身子,看着还没有那个背篓重,却是一步步走的稳健松快。
慢慢地,她的身影便被林间的漆黑隐了去。
君樾看着看着,总算想起哪里不对了。
那只蠢狼去哪儿了?
怎么没跟着她?
君樾神色沉了些,他匆忙掀被下榻,拿着拐杖便急急地要出门。
门外趴在屋门前的大白闻声,抬起了眸子,正好与推门而出的君樾对上了眼。
四目相对。
“汪……”大白不甘不愿地对着他龇了一下牙,又神色恹恹地趴着。
君樾揉了揉眉心,脚动了动它:“你不跟去?”
大白瞥了眼他动它的脚,没吱声。
“山里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不跟去,不怕她出点儿什么事吗?”君樾见大白无动于衷,索性轻轻踹了踹它,又问。
大白猛地起身,绿眸幽冷地瞪着他。
它是不想跟着去吗?
这要不是有你这个伤号,它至于留下来给他当个看门狗……狼吗?
哼!
君樾莫名地便看懂了大白眼里的嫌弃情绪。
他抿了抿唇,视线落在进上山的方向上,那里早就没有江月白的身影了。
沉默了一下。
他骂道:“蠢狗,连该护着谁都分不清楚……”
大白:“……汪”
他那是分不清楚吗?
他那是听话好不好?
什么都不懂,还整日胡咧咧,真是讨厌的人类。
君樾敛了眸,沉着脸转身回屋。
在榻上呆坐了一会儿。
君樾想起了江月白离开前,好像是写了什么,塞到了他的枕头下。
他忙地拿开枕头,从里边拿出了一张薄纸。
“刺客之事,我已命人留意消息,目前南安城中并无异常,依着我那日的布置,短时间内,对方找不到这儿来,你不必担心,好生养伤即可。”
纸上并无过多的话,只这一句,交代了她已经先一步从城里打听消息。
也算是安定了他的心。
君樾捻着纸,坐在那里发愣。
许久,他扭头看向大白,眼里罕见的染着些许疑惑:“大白,你说,你家这主子,奇奇怪怪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
大白冷淡地瞟了他一眼,没应声。
君樾自知在他这儿得不到答案。
他抿了抿唇,把纸放回枕头下,翻身下榻,慢慢踱至江月白房里的书架前。
此前。
他躺着无趣,多是江月白随手丢给他一两本书,将就着看。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到了书架子前。
书架子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多是医书,药书,游记以及话本子,至于其他的品类并不多,但不论是哪一种书,放在这屋里,放到江月白身上,都叫人觉得十分割裂。
江月白是个采药的农女。
但一定不是普通的农女,她定然还有别的身份,只不知,哪个身份为真,哪个身份为假,她又为何,会愿意一个人常住在这样儿的深山里?
君樾想的有些出神。
外边云开雾散,早晨湿润的朝阳慢慢地浸染到这林子里,驱散了夜里的丝丝凉意。
大白在门边抻了抻脖子,伸了个懒腰。
微弱的动静,拉回了君樾的神思,他撇过头,语调还算温和地对着大白道:“去玩儿吧,我没事,这里不必看着,有事我再叫你。”
大白迟疑地舔了舔自已的爪子。
得到了君樾的再次眼神鼓励,兴冲冲地叼着自已的球,呲溜一下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君樾遥遥地看了眼它欢快的背影,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转过头,目光回到书架子上。
找了会儿。
他从里边抽出了一本前朝大儒兰江先生所著的游记,与那书一道掉落下来的,还有一本似书非书,看样子还有些陈旧的册子。
君樾捡起册子,随手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正要放回去的时候,却见那册子的书页里,露出一个小小的糖葫芦模样的画。
他顿了顿。
迟疑片刻。
他放下手里头的游记,打开了册子。
入目的第一页,是一幅落笔稍显稚嫩的画作。
画里是一家三口和一条狗。
画中女子小腹隆起,被安置在一边坐着,手里头还拿着织具,似在织一个帽子,男子则蹲在小女孩身前,手里拿着冰糖葫芦,哄着抽抽噎噎,满脸委屈的小姑娘。
那画里的小姑娘年纪尚小,约莫只有两三岁。
画画的人,画技应当不成熟,笔下的人儿看着小小的,画的很是精致细腻,纸张有些旧,画的末端,写着‘承启十五年’的字样和一个被水渍晕染过,已经看不清了的字迹。
那看不清的,是江月白的名字吗?
画里的小女孩,是她吧?
那她爹娘,还有女子腹中的孩子……去哪儿了?
怎会留她一人在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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