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将桌子掀翻,饭菜散了一地。
“货被烧了?”枭又问了一遍。
“对不起,枭大人,是我的失误,没有注意到调查官的埋伏……”裴文东跪在枭面前,正在尽力解释着。
枭这次控制着一个有些虚弱的中年男人,但此刻他因为枭的怒气也显露出一副凶相,就像一只北原的苍狼,那种狼十分残暴,会将捕获的猎物在活着的时候就先行肢解,再一点点喰食血肉,相传它们还会吃自己的孩子。
枭往裴文东这边走过来,带着戾气的笑了一下,猛地一脚踹倒了跪着的裴文东。
裴文东的身体很结实,为了踹疼他,枭用了根本不属于那具身体的力气,甚至反力都让那具身体断了腿。
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疼,还是诡异的笑着,说:“继续解释啊,我想听。”
裴文东都不敢爬起来,只能躺着说:“我把马车驶入一个小巷子里的时候遭到了调查官的埋伏,他拖住我,还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往车里扔了一个火筒,点燃了车厢,等我救火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你为什么会把马车驶入那个小巷子?”枭质问着。
“因为我看过地图了,那边是最快的路,我想要快点完成任务,省的遇到别的意外,就抄了近路。”裴文东冷静的解释着,没有露出说谎的胆怯。
“那些调查官有几人?”枭又问。
“一人。”
“一人?一人就能拦住你,你不是很能打吗?”枭的怒气和恶意已经蔓延了整个屋子。
“对不起,枭大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裴文东还在努力着,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就这样死。
“鸠,把你的‘青雀’给我。”枭冷冷的说道。
张元清就站在枭的左边,旁观着这一切,刚刚枭叫他,张元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佩剑“青雀”给了枭。
枭接过剑,青色的剑光一闪,就指到裴文东的喉咙上。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空气在一瞬间凝结。
“是真的,我用命保证是真的!”裴文东大喊。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那么信任你,你却丢了这么重要的一批货!”
寒气从枭嘴中散出,即使是七月的夜晚也顶不住这样的阴冷。
“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失败了您就杀了我!”
裴文东从心底喊出来,那剑刃已经压在了自己的喉口上,鲜血从脖子流下来。
“好。”
鬼枭又笑了一下,把剑移开了。
“现在你不用做别的,只需要找到那个调查官,把他的脑袋带给我,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裴文东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枭这个畜牲会逼自己亲手杀掉老徐。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借这个机会卷钱跑路,不过我会派出鸠、鸰等所有鬼枭成员去追杀你,除了追杀你,还会找到你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然后全部杀掉。”
枭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裴文东浑身颤抖着,他用力磕了一个头,咬着牙说:“谢会长大人。”
怎么办……
裴文东失魂落魄的来到了聚合庄酒楼,喉咙上的刀口还流着血,慢慢的流满了他上半身的衣裳。
一进门,裴文东的几个手下就议论纷纷起来,他们有些人已经听说裴文东把枭的货给丢了,觉得裴文东的好日子到头了,很多人想要取代他的位置,甚至已经开始不屑的看着裴文东。
只有云媚立刻跑过来,把裴文东领进药室,为他消毒包扎。
这时候几个手下开始说闲话了:
“你说这俩人是不是有一腿啊?”
“那可不呢,听说这娘们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穿了件丝袍,那啥都能看见,然后跑进了鹬的房间里,剩下的不用我说了吧?”
“真骚啊,不过那娘们还挺漂亮的,等鹬不行了,我也让她给我这么穿,嘿嘿。”
“对啊,这家伙把货丢了,咱们会长肯定要弄死他,要不了几天,这个酒楼可能就是我们兄弟几个的了!”
几人一阵淫笑,已经开始幻想起鹬倒下以后的日子了。
怎么办……
裴文东麻木的躺着,脖子上绑着云媚绑的纱布。
枭的速度很快,他已经找人通过走访路人画出了徐涛的画像,以防裴文东弄虚作假。
69書吧
同时枭把徐涛的画像做成了通缉令,任何人杀了徐涛都可以获得五百金钞的悬赏,如果有别人抢在裴文东之前杀了徐涛,那么裴文东和徐涛都会死。
徐涛他自己是否想过这个计划会让自己死在这里呢?
按照裴文东之前说好的计划,应该是由徐涛联系当地的治理官,让他们派人来收缴这批安神丹,然后上交给国盟上层,至此鬼枭人赃俱获,然后派兵来剿灭这个商行。
可这一切没有按计划来。
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裴文东反应过来,为什么从始至终只有他和徐涛两人在努力,在与鬼枭商行周旋,而这里的国盟治理官却从不出手,甚至是纵容鬼枭商行的所作所为。
对啊,是自己太傻了,从车厢毫无拦阻的进到城里时他就该明白了,为什么鬼枭商行可以越做越大,即使他们触犯了国盟的律法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也许明白了。
徐涛上次在茶楼里和自己说话时顿了一下,他从那时就知道了吧,那他为什么还要自己过来?
“鹬大人,您没事吧?”云媚看着在药室发呆的裴文东,轻声问他。
“我没事。”
裴文东心中的思绪无限交叉,他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他想告诉眼前的云媚,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老徐他知道了,他在答应裴文东行动的时候就知道了。
“云媚,如果我要不是聚合庄酒楼的老板了,你会怎么办?”
云媚愣了一下,忙说道:“不会的,不会发生这种事,您一定会好好的。”
“不用说这种话,我是真的问你。”
云媚垂下眼帘,低声说:“我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有像鹬大人那样对我好的人,如果可以,鹬大人可以带我走吗,您去哪里我去哪里。”
“我要是死掉了呢?”
云媚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还有一笔钱,虽然帮不了太多人,但应该可以帮帮你们一家人吧。”裴文东说着,起身披上了外袍,他自己走上楼去。
青玉厅里,裴文东正给家里人写信,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也许这就自己的绝笔了。
偏偏这时候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
门打开,外面又是云媚。
“你……”
“鹬大人,有个男人叫你去茶楼!”云媚气喘吁吁的说,看来是跑上来的。
“什么!”
裴文东来不及写遗书了,扔下笔就往外跑去。
茶楼,还是静悄悄的,乙羊城没有几个会喝茶的人,他们更喜欢去酒楼和舞楼,或者妓院和赌坊。所以这里还是很安静,安静到只有咕噜咕噜的煮茶声。
“你还敢出来晃悠,为什么不好好躲在都护府!”裴文东冲徐涛大喊道。
“都护府?那地方也不安全。”徐涛淡淡的抽了一口烟。
裴文东本来还想骂他,但想起来他说的对,也就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对啊,整个乙羊城已经没有徐涛的安身之处了。
“你赶紧走吧,我帮你弄匹快马,实在不行你翻城墙出去也好。”裴文东想了想,没好气的说道。
“我走了,你怎么办?”徐涛耷拉着眼皮问。
“我,我能怎样?被悬赏的是你不是我。”裴文东有些心虚。
“如果我没猜错,枭对你很不满意,已经不信任你了吧,甚至想杀了你。”
“你……”裴文东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别你你你的,有件事对不住了,我一直瞒着你没说。”
徐涛熄了旱烟,这是他第一次在裴文东面前熄了旱烟,白茫茫的烟气飘起最后一缕。
“什么事?”
“有一件你大概猜到了,那就是当地的国盟分部已经和鬼枭私下达成协议,鬼枭赚的钱给到他们一部分,然后由杜声为首的治理官包庇他们,所以一直以来,只有我们两个人。”
裴文东叹了口气,他不后悔,也不怪徐涛,他们两个都是在这个混浊的世界尽自己的一份力罢了。
“你还记得来到这里的另一组调查官吗?他们也是称职的人,所以也被抹杀了,而这次动手的就是都护府的那群人,是自己人杀了自己人。”
裴文东瞳孔微缩,他不敢置信,那些同样发誓为全人族挥洒热血的人竟然会对自己的同僚痛下杀手,显得多么可笑。
“还有一件你不知道的,就是你被国盟除名了。”徐涛说着,轻轻摇头。
“什么!”
“你的所有档案都被人烧毁,现在已经是国盟的三级悬赏犯了,对于执行部来说,你是加入了鬼枭的叛徒,即使你从乙羊城逃出去,你曾经的同事也会追杀你。”
裴文东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难以置信来形容了,他好像一个不被接纳的人,哪个世界都容不下他。
“对不起啊,我也是那两天调查了一下才知道的……”徐涛似乎有些愧疚。
裴文东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他不明白,自己奋斗至今,竟然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逃犯,那些杀自己同僚的人,却还是冠冕堂皇的国盟治理官。
这个世界,还能再荒唐一点吗?
裴文东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把自己支撑起来,他颤抖着问: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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