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清晨的鸟鸣在其他人听起来非常悦耳,可是对许一鸣来说就不一样。姜树刚睡醒就听见外面许一鸣和鸟对骂的声音,骂得十分起劲不说,还能听到他指挥方正要把鸟打下来。
“醒了?”江映恒左腿弓膝,手支在膝盖上看手机。
姜树见他神色凝重,问了一句:“嗯,醒了,你在看什么?”
“学校下了任务给我们。”
“可我们不是休了事假么?”
江映恒把手机递给姜树,姜树接过一看,真有任务,还是四级搜查任务,从四级开始就意味着没有带队老师,需要小组独立完成。姜树赶紧拿自己手机把任务领取了,然后看了一下出发时间,中午十二点的车票,这次的目的地有些远,车程近七个小时。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要出发下山了?”
“嗯。”
姜树赶紧起床,和其他几人一起收拾营地的东西,回了学校。
在后勤处取了车票,方正就说这目的地是他老家,方妈妈发来信息说既然要回家,就带小伙伴一起去家里吃饭,顺便住家里。他家里是三室两卫两厅的房子,就在任务区域中心,大家都觉得挺方便的,加之方妈妈盛情难却,就同意了。
四人上了高铁找了位置坐下来,方正就简单给大家介绍了一下目的地宝山市。
宝山市,地如其名,山多石头多,几十年前采石厂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一下子带动经济富了很多人。采石生意最好的那一年,整个宝山市百分之七十的人从事采矿相关的工作。可好景不长,过度开采让宝山市的山一座接一座的变秃,也一座接一座的变少。后来采石被叫停,宝山市经济一落千丈,赚到钱的老板纷纷往外面跑去做其他生意了,留下采石场的工人,一下子全部失业。宝山市后来把地推平,用当地廉价的劳动力吸引了很多制造企业才勉强保证了人们正常的生活。
方正打拳时的老板是个外地人,在宝山市开了几家娱乐场所,来的客人基本就是那些外地来的老板或者客人,每天生意都很好,后来搞了个地下赌场,也赌拳。方正就在他手下做事,输赢老板说了算,都有钱拿。
而这次的任务,就是和宝山市的那些娱乐场所有关。
方正问:“你们去过俱乐部没?”
三人也都刚刚成年,哪里会去过俱乐部。
“我带你们去长长见识,贼刺激!你们几个小毛孩可别被吓到了!”方正吊儿郎当一副社会大哥的样子说道:“我之前打拳的那个老板的一家俱乐部,就在这次调查的名单里。我跟你们说,光是L牌子的跑车,他都有三辆,其中一辆送他那个马子了。他那马子,细皮嫩肉的,跟姜树你有得一比!”
江映恒不冷不淡瞥了方正一眼。
姜树觉得怪怪的,这是夸么?怎么心里听得那么别扭。
方正一口一个马子,车上的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了过来,许一鸣锤了他一拳,反正他也不怕痛,说:“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
“怎么不文明了!算了算了,那就说老板和他那个小男朋友,这样总行了吧!他俩,我听说,还去M国领证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姜树问:“还能领证么?”
“能,听说很多地方都能这样。我觉得也没多大个事,相爱就就行呗,总比那些貌合神离的好多了。就是不知道两个带把的那事儿要怎么做啊?”说到最后一句,方正明显把声音放低了很多。
姜树听得脸红。
“你脸红啥?你做过?”方正敲了敲姜树面前的桌板。
姜树当然没做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脸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别跟小树开玩笑了,小树那么单纯。”许一鸣一看姜树的样子就知道,这哪是做过,这是看都没看过。
姜树借口要去卫生间,赶紧洗了把脸,擦干净后平复了一下心神才回去。
江映恒的目光落在他湿湿的头发尖,给姜树发了个消息过去:你做过?
姜树看到消息的时候脸上刚褪去的红色又上了头,手指点得飞快,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发过去一句:我没有的,真的。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不喜欢男的。
呼,这样他就不会怀疑了吧,姜树心里松了口气,托着下巴去看窗外的风景,试图忘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那些想法。
可是车窗的玻璃上,在一片绿色的风景前面,还是有那个人的影子。他似乎还在看手机,手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然后闭上眼睛休息。姜树看到他的喉结,看到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姜树又觉得热起来了。
两个男人,真的可以么?
姜树拿手指在窗户上江映恒喉结的位置点了一下。
到了目的地,四人打了辆车去方正家里。
方正的家所在的小区在宝石山的一处商圈旁边,家里面积一百多个方,不算很大,但是方妈妈整理得井井有条,看上去舒适温馨。
“妈!我回来了!”
“大圆子!回来啦!”
方正解释说:“大圆子是我的小名。”
厨房里走出来一个高大壮硕的女人,这么一看方正简直就是他妈的翻版。
“诶呦,你们就是大圆子的同学吧,房间都收拾好了,赶紧去放行李。我们这里总共就三间卧室,还得委屈你们两个人一间挤一挤了。被子都是刚晒的,热乎的,中午收回来的。放了行李我这饭也做得差不多了,赶紧洗手过来吃饭。大圆子让我把拿手的都做一遍,我也不知道什么拿手,就都做了,这会儿还差两个菜,你们等等哈!”
三人打了招呼客套了几句,就回房间放行李去了。方正还是拉着许一鸣去和他一起,睡次卧。姜树就和江映恒一起去了客卧。
打开房间门,姜树被床上大红色的喜被吓了一跳,他偷偷瞄了一眼方正的房间,也是一样的被子,拿手拍了拍胸口,对江映恒说:“方正的房间也是这样的被子,可能是他家的特色。”
江映恒没说话。姜树就默默把书包放在桌子旁,将衣服挂进衣柜然后在房门一旁等江映恒收拾完。
“收拾好了?我们去洗手吧。”姜树说。
江映恒点了一下头,出房间门去厨房洗了把手,然后说:“阿姨,我帮您。”
方妈妈要他出去休息,说:“诶呦,你快去外面坐着,阿姨这就剩两个菜了,很快的!”
谁知江映恒已经拿起水槽里的菜开始一片片洗了起来,然后一片片捡起来沥干放在一旁的篮子里。
姜树走到一旁问:“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江映恒摇头,方妈妈也赶着他出去休息。
正好方正也收拾好出来了,打开电视给姜树和许一鸣看,然后也进厨房一起帮忙去了。一刻钟后,两人陆陆续续端出来十菜一汤,色香味俱全,都是些功夫菜。
“哇阿姨!你好厉害啊!我们有口福了!”
“你就是一鸣吧,大圆子跟我说,你不爱吃油腻的,我就做了几个凉拌,凉拌牛肉片,凉拌青瓜,凉拌三丝,你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许一鸣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方正的大腿,笑着说:“阿姨,阿正他乱说的,我什么都吃!谢谢阿姨!”
“我怎么乱……”
方正一片好心被当成乱说,正要反驳,被许一鸣打断了。
“我们敬阿姨一杯吧,这么多菜,阿姨辛苦了!”
一顿饭吃得非常热闹。
吃完饭,江映恒和方正两个人一起收拾桌子洗碗。
方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着他,说:“你还干这个?哑巴你可以啊!我妈说了好男人就得干家务,以后才好找老婆,我这可是从小锻炼起来的,你呢?”
江映恒嫌他话多,把几个没洗干净的盘子放到他面前,说:“洗干净点。”
江映恒不仅会洗碗,还洗得很干净,比方正干净,为了避免被方妈妈发现异常,他没有用魂能力,所以洗得很慢,方正没洗干净的盘子他还会再洗一遍。姜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是眼睛总是忍不住往厨房里瞟,他发现,自从下了车之后,江映恒就没和自己讲过话了,他跟方正讲话也没跟自己讲话。
方妈妈切了很多水果放在茶几上,姜树看到有梨,挑了两块放在一个空碟子上。等江映恒过来的时候,他把碟子推了过去,说:“梨。”
你喜欢的。
“谢谢。”江映恒接过梨,慢慢吃了起来,也没看姜树。
方妈妈在一旁拉着方正嘘寒问暖,许一鸣也陪着她说了很多话。江映恒不大说话,方妈妈讲到他的时候他就笑着应两句。
姜树坐在他旁边,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也没有心思去听他们说话,总是担心是不是今天车上的事情让江映恒看出来什么所以在远离自己。
水果吃完,大家都准备洗漱休息了。
姜树洗好推开卧室的门,犹豫要不要开口说话,江映恒已经拿着衣服走了出去。
一定是被发现了,被讨厌了。
姜树躺进被窝里,背靠着墙,缩在一旁,床上留下了很大的空位。
江映恒洗好也上了床,终于开了口:“睡么?”
“嗯。”
“我关灯。”
晒过的薄被子暖暖的,房间里开着空调,姜树就盖了肚子。他不知道要不要再开口解释,一直没闭眼,眼睛还有点湿润润的,两只手抓着被子,骨节分明。
明明床上睡了两个人,姜树还是觉得只有自己,旁边那个人似乎很遥远,再怎么伸手也碰不到。
“睡不着?”黑暗里,对方睁开了眼,侧头看了过来。
姜树摇摇头,眼睛盯着对方,没有开口。
“哭了?”对方的语气很困惑。
姜树感觉脸上一凉,泪水就消失了。混蛋,竟然用魂能力,这下想说没哭也不行了。
“你今天干嘛不跟我讲话?”
姜树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不知道对方听到这话会不会生气,总之就是,豁出去了!
怕对方听不清,姜树又问了一遍:“你今天干嘛不跟我讲话?”
语气平淡但很坚定,似乎是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
江映恒就把灯打开了。
姜树赶紧用被子盖住头,这人怎么突然开灯!刚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没了大半。
69書吧
“被子拿开。”
“不要。”嘴上说着不要,姜树还是在被子里探了一双眼睛出来,眨巴着似在询问要干嘛。
江映恒明显眸子暗了一下,然后伸手又把灯关了,说:“早点睡,别乱想。”
姜树还不死心,用谨慎的一点勇气小声说:“你不会不理我,对么?”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姜树这才放松身子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姜树是一个地主家的儿子,他坐着牛车准备回家,在路上看见了穿着粗布衣服正在种田的江映恒。他指着江映恒对赶牛车的大爷说,“我要娶他!”
赶牛车的大爷回去之后就把路上的事情和地主说了,又说:“那是江贫农家的儿子江映恒,生下来就是个哑巴,还是男的,娶回来生不了孩子!”
姜树听到就来了气,拿着小木剑追着赶牛车的大爷跑:“不许说我老婆坏话!他是哑巴我也要娶他!他生不了孩子我也要娶他!”
地主就上门用钱把江映恒买回来给姜树当老婆。姜树傻乎乎地拉着江映恒的手,对他发誓:“老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哪怕你是哑巴我也爱你!哪怕你生不了孩子我也爱你!我姜树发誓,只有你江映恒一个老婆!”
就这样洞房花烛夜,两个人圆了房。
往后每一天,姜树都会买很多好吃好玩的哄自己老婆,但是自己老婆只顾着种地,也不搭理自己。哑巴嘛,不说话也正常,尽管自己老婆白天不理自己,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总是会躲在被窝里亲亲。
姜树每天睡前都要对江映恒说一句:“老婆,我好喜欢你啊!”
两个月后,家里来了个赤脚医生,要给江映恒把脉,还要给姜树把脉。把完脉,他对地主说:“恭喜姜老爷,姜少爷怀了!”
姜树激动地拉着赤脚医生的手问:“什么!你说我老婆怀了我们的孩子?真的么!”然后转身抱着江映恒说:“恒儿,你怀了我的孩子!你怀了我的孩子!”
赤脚医生拍拍他的肩膀,说:“不是他怀了,是少爷您怀了!”
然后姜树就看见江映恒抱起他,开口说话,要他躺床上养胎。
姜树在他怀里拼命挣扎,“老婆!你怎么会说话了!老婆我不能生孩子的!老婆肯定是医生搞错了!江映恒!放我下来!”
姜树突然就被惊醒了,然后发现自己一条腿挂在江映恒腰上,两条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自己的脸就凑在对方脸上!
姜树觉得自己死定了,赶紧从江映恒身上下来,坐直身子,面红耳赤地说:“不……不好意思啊……我做梦了……没弄疼你吧?肚子难受么?脖子难受么?”
江映恒背靠着床头坐起来,问:“做梦?”
姜树看他的表情分辨不出他此刻心情好坏,只能点点头。
江映恒下床拿衣服,问:“做什么梦了?”
“梦到……”姜树抿起嘴,差点就说出来了,这梦要是说出来,江映恒说不定同归于尽都要把自己杀了,“没,没什么……我,我没说梦话吧?”
江映恒边穿衣服边回答:“说了。”
姜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嗓子眼了,他下床急急忙忙套了衣服,紧张兮兮地问:“我,我说什么了?”
江映恒穿好衣服朝姜树走进两步,居高临下地问:“很多,你想我重复哪一句?”
那肯定是哪一句都不能重复啊!姜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在梦里说的每一句话,这哪一句说出来都是不行。
“那,那只是个梦,我乱说的!”
“嗯。”
“那,那我有叫谁的名字么?”
“有。”
“几个字的?”
江映恒盯着姜树的眼睛反问:“你觉得是几个字的?”
姜树后悔了,睡觉前不应该让江映恒不要不理自己的,他看着对方的眼睛,此时根本无法呼吸。
“骗你的。”
姜树:?
直到传来卫生间水龙头防水的声音姜树才回过神,这人好像理不理人都挺让人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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