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夜风,轻轻拂过面颊,些许微凉的舒爽,透过衣衫,撩动着肌骨,勾出一身蛛网般的痛楚。
莫云缓缓睁开眼睛,艰难支撑起恍若破碎的身体,又是一口鲜血自胸腔涌出,滴落在血迹斑斑的白衣之上,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原来,人与魔的力量竟然相差这么多。刚才在彻底昏倒前,魔君貌似并无大碍,而自己在一招之下,唉……
怅然中,抬手理下松垮的衣衫……
神情瞬间石化。
稚嫩幼小的双手,瘦小的身躯,起身之下,宽大的衣服都要从身上掉下来。
霎时,莫云便已明白,重伤之下,自己的身体竟然化为孩童之貌。
伸手取出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服下,莫云踉跄离开贾府。暗自庆幸自己醒来及时,众人还沉浸正在花灵造成的恐怖氛围之中。没缓过神之前,谁也不敢出来查看情况。
莫云沿着条僻静窄巷一路走到尽头,发现前面有一片浓密的山林,便径自走了进去。直到面前出现一条潺潺流淌的河流,才停下来,脱去血衣,趁着漆黑的夜色,淌进河里把自己清洗干净。
又在储物宝器中,拿出一套雪绡白衣穿上,衣袍以银灵丝线,嵌绣流云回雪之态,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梳洗之后已是人衣俱净,在这
流水河畔,晓月当空之下,一个月华润玉般的总角少儿,穿着一套并不合身的白色衣袍,坐在河畔的石头之上运功调息,直到天边红日徐徐而升,照亮这一脉山河。
莫云到此时,方恢复三五成功力,随即施以隐身术,以防途中遇到其他修者,多有不便。继而,御剑乘风,瞬破长空,悄然落在清平宫的紫薇峰。
“恭送,宫主”。再看身边这位总角之年的小师弟,少年墨凌觉得莫名其妙。
宫主一早来到碧落峰,带来两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一)师尊回山之后即刻闭关
(二)平白多出一位小师弟
“和师尊长的那么像,你和师尊什么关系”?
“……师徒”。
“难道,师尊什么时候有个私生子”?墨凌疑惑的嘟囔声,被莫云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是自己平日对他太过放纵,竟敢这么大逆不道的编排师尊”。不快之下随即拂袖而去。
……连性格动作都这么像,确定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
“唉!小师弟你别生气啊”!
“砰”,随着一声铜镜坠地之声,少年追向一个瘦小身影的镜像,便碎若水波涟漪,就此重归于一片寂静。
“师父”。楚玉忽然发现师父已经大汗淋漓,几缕湿发,有些凌乱的贴在他的鬓角旁边,随即伸手想去扶莫云躺下休息。
“无事。”莫云轻轻欠身,斜倚床柱之上,声音也有些虚弱:
“这功过镜一直在我的储物袋中。刚才你进来之时,我才想起它的作用。不过它是依靠修者灵力运转,如今我沉疴已久,不足以维持太多镜像”。
莫云也急于想起自己过往,近十年之事,哪能朝夕间解决,如今看来也只有顺其自然。
“师尊,你现在应该静养,怎么还用功过镜”。
墨凌端着碗粥,长身玉立的出现在房间门口,看到莫云虚弱的样子,以及楚玉手中的功过镜,瞬间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眼神蕴含恼怒的看了眼楚玉,楚玉则心虚的低下头。
“浮生,莫责怪玉儿,我也想早日尽晓旧事”。
“师父,是我不对,没顾虑到您的身体,师兄责怪的没错”。
楚玉并非不明事理之人,看到墨凌手中的粥,也是自己没想到的。楚玉自幼被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会儿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多么不懂事,一直安心享受师父及家人的照顾,却没为他们做些什么。
而今师父需要静养,自己却在天色未亮,就匆匆闯入。思及此处,清灵如玉的脸庞,登时因羞愧,而似朝阳初升的云海红霞。
墨凌玉指一捻,一缕灵气上身,给楚玉也换了套,与自己相同的清平宫弟子服,一身浅蓝镶白色海浪纹衣袍。
“多谢,师兄”。楚玉从惊愕中回神,立时一脸春暖花开的欣喜之色。
“无须客气”。看到楚玉刚才因羞愧而显得局促不安,墨凌怀疑自己情急之下是不是做的过了,楚玉又不知道功过镜需要给予灵力才能运转。
上次一起去落凤山,楚玉就欣奇灵气化衣之事,本来是举手之劳,那时对他无有好感,故不予理会。这会儿,给他权当了做安慰。
“师尊,先趁热把粥喝了”。
墨凌左手端碗,右手舀起一勺紫米玉兰粥,轻轻吹了下试试温度,伸手就将这勺粥,递向莫云因虚弱而略显惨淡的唇边。
莫云一下有些恍然,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少年:“小师弟你看,我摘了师尊灵泉的莲子煮粥,尝尝好不好吃”。
那次,他尚不知需要摘去莲芯,方可食用,便献宝似的给自己端来,现在想起,舌尖似乎还缭绕着绵长的苦涩,不由的唇角微扬。
莫云和墨凌算是五年师徒,五年师兄弟的相处,这两种身份转换,如今自己也不大自然,为师尊时常叫浮生,为师弟时,本就被墨凌觉得二人相像,为示分别则称墨凌,若管自己徒弟叫师兄也实难开口。
这样隐瞒身份则是不得已而为之,清平宫仙尊在修界虽然颇有份量,但是内在力量却是相辅相成。
前面说丹师忘归,擅长炼丹。炼器师玄机,擅长炼器。宫主基本坐镇清平宫擅长防御,莫云则是剑修,是清平宫唯一的实战修者。修界所知共有十位仙尊,清平宫占四位,可谓是独占鳌头。
丹师和炼器师的仙尊境,修界仅清平宫二位,丹师和炼器师本来是术有专攻,弊端则是醉心炼丹炼器,自身实力容易不够夯实,基本没有突破到仙尊境,就已经到寿元极限而陨落。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清平宫四柱安稳,修界众人自是赶着上前交好,而今莫云有难,丹师和炼器师哪个门派不眼红炙热。
不管是明目张胆的挖墙脚还是抢夺,更甚者杀人夺宝,对清平宫来说都会是不幸甚至有覆灭的可能。
所以,清平宫除了宫主与丹师忘归,以及莫云自己,绝不能让第四人知道莫云重伤之事。
“宫主,昨天事情太过突然,一切安顿妥当,也天色稍晚。这不一早就给您禀报了。”
身为宫主的御清,自然知道这次是玄机考虑周全,不过早上得了玄机禀告,实在太过震惊。
昨天,不只莫云仙师自己回来,竟然还有尸身尚在莲池的墨凌,更是震惊中的震惊。于是即刻和玄机一起匆匆到了碧落峰。
“宫主……”
两人方到在房门前,莫云欲下床下床相迎,被宫主御清几步拦住。莫云仙师无需多礼,我这是一早听见玄机仙师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伤势如何。若不是忘归把自己一连关在丹房数日,现在该也一起来了。
“我这小伤,无碍,多谢宫主挂心。”
“玉儿,浮生,来见过宫主御清仙尊,玄机仙师”。
“宫主……”
御清忽然向前一步,托住二人正欲恭礼的双臂:
“不必客气,莫云仙师教徒有方,浮生贤侄功力高深莫测,楚玉贤侄更是以少年之身,就即将登顶仙尊境,皆是少年英雄,举世无双之才,怎可行此大礼,御某实在是愧不敢当”!
御清能胜任宫主之位,自是通透之人,当然不会倚老卖老,任由墨凌神仙境之躯给自己行礼,楚玉亦是天纵之才。
修行之人向来论修为说话,而不是年龄,以墨凌现在的修为,已然在修界独大。能屈居清平宫,恭敬还来不及,怎可怠慢。
“多谢宫主”。
墨凌,
师兄弟二人,就此恭敬退后。
“宫主缪赞”。
莫云知道以如今的墨凌的实力,自然无需给他们行礼,也并非缪赞。人家夸到自己当面,不也得客气下。
但作为自己的徒弟,在宫主御清和玄机仙师面前也等同于晚辈。然宫主爱才不受此礼,自己也不勉强。
“听说仙师还带回了两个同伴,不知是否还缺什么灵器草药,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我这有个不情之请,还得劳烦玄机仙师”。
想起,当年浮生身负污名未昭雪,自己坚持要救他,玄机仙师冒险施救之下,几损修为。这份人情还没还,这就又要再欠一桩,这嘴张的自己都不好意思,犹豫下又不得不说:
“前些日,我小徒弟楚玉,得一匹神仙境的妖狼,尚缺一件护甲,不知玄机仙师可能想办法炼制”。
让练神仙境的宝器,莫云这是毒糊涂了吗,认识这么久就求自己两次,上次为墨凌自己遭反噬,功力由仙尊境巅峰落到仙尊境初级。
这次为楚玉直接扔出个神仙境妖狼,让一个仙尊境炼神仙境宝器,这确定不是开玩笑吗?玄机不由一脸苦笑:
“莫云仙师,这次我实在无能为力啊,我就这么点修为,你哪里得来这些天才地宝,恐怕整个中洲以及四境都无人可炼”。
69書吧
此事,莫云也知道确实难为玄机仙师,但是也没有见过,境界高于他的炼器师,也只有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莫云忽然有种无力的感觉,自己手里拿着天材地宝,如今却无用武之地。
“师尊怎么不早说,可以给我试试”。
墨凌这下算是想起来了,楚玉的妖狼还没处理,自己原来对他没上心。可是你不上心,有人上心,师尊这不就在强人所难。
“你还会练器?”莫云疑惑的望这自己这个徒弟。这次回来,他身上似乎凝结着一个又一个疑团,令人不得其解。
“……”
而在场几人皆是心头一震。御清和玄机只能感觉到墨凌比自己实力高,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神仙境,这认知已是恐怖。
现下这话的意思,他竟然还会炼器,加上这重生之体,再看看莲池里的寒玉棺。二人都隐隐脸色发白,这墨凌罹难不死,复生后还能强大如此地步……
“会一些,可以试试。”
墨凌也不管他们一个个震惊的样子,貌似答应的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御清是清平宫第一百零八代宫主,谁料,十年前一场大祸,清平宫被血洗焚毁,师弟无妄身陨,莫云仙师为救墨凌也离开清平宫。
自此清平宫弟子凋零,纵然有几千年基业,要整体重建,宫主御清也不得不苦哈哈的缩减开支,变卖灵丹,灵器。
好在如今还有一个炼丹师和炼器师可以剥削,这点对于捉襟见肘的御清宫主尚算安慰。
金钱可以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可惜弟子凋零这一块,一直续不上。
虽然名义上有四尊十二长老,仙尊剩自己和玄机两个,莫云对外宣称闭关,实则去为墨凌寻复生之法,忘归重伤跌落仙宗境。
十二老一战剩五个,元气大伤,自此便成了一个缺资源又缺实力的门派,收弟子之路也就暗无天日,没人愿来。
更何况如今人间已似炼狱,所以无论是所图修行,还是想为此劫略尽绵薄之力,他们若去资源丰富的大山门,都是最合适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仙宗境的丹师大多山门都有,而且他们弟子众多,草药收集,比清平宫强大之处何止一星半点。
当年墨凌之事虽然未解,之后诸多事情的发生,不因墨凌之死而止,反而事态愈发严重。蒙冤之象则显而易见。
好在现下来的这一行五人,实力就连最弱的楚玉,都足以在派中任长老之位。
然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眼前内忧外患,天下正是血流漂杵之时。
看着如此强大的墨凌,御清则是心里五味杂陈,喜忧参半。
喜,当然是因墨凌几人实力回归,往日尴尬无力的局面自然一去不返。
忧,则是清平宫这沉疴残躯,又被推入劫难的风口浪尖之上,外强中干之下,前途不知是山穷水尽,亦还是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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