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于浮生之寒疾,或是血魔花之未决,我想浮生都莫要忧虑。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此事终会有柳暗花明之际。”
虽猜不透他为何这般惆怅,却还是不忍见他如此低落。
“师尊莫忧,我也不过是一时感慨,倒不至于有什么多虑之事。”
墨凌再举目之时,已是苦愁尽敛,眸中则似月洒平湖,端是无限温柔。
69書吧
“师尊先行休息,我这就去涤尘更衣。”
方嗅得一缕木兰清香,又见他墨发泼洒,白衣翩然,那眸中关怀切切,容颜憔悴之中又略显倦怠。
较平日又多了三分温暖,两分慵懒,从而使风神秀彻中更兼温润闲散之态。
此等良人,不可污亦万不可负,墨凌慌忙撇身而去,掩去眸中灼灼深情,前路难期,亦不知该如何护他一世安好,还是先栉沐更衣,莫污了师尊卧榻白衫,又怎放下他君子谦谦。
看他离去的背影,人虽已长大,却总难忘那初遇稚子,明净中那骨英气,又时长依怀而问,师尊可否,师尊安否,师尊心悦否——
此皆是在木兰树下的那方几案,小小的人儿总没耐心习字,总缠磨自己把手执笔,此得他一句“师尊可否”。
执笔亦仅得他片刻安分,又见自己稍有愠怒,便复得他一句“师尊安否”。勉强写完之后,他便又献宝似的再问一句,“师尊心悦否”。
如此伶俐稚子,没有几年便也长成了朗朗少年,亦再不曾有依怀问好之时。少年,唉!少年亦不曾省心,总是满山乱跑,采些野果鲜花的乱吃,真怕他哪天被就此毒死。
又捉来野物要自己做给他吃,可惜对于庖厨之事,自己终归太过愚钝,所煮之物实难下咽,若不是前几年带他去紫薇峰蹭饭,自己还真不知怎养活这小小的人儿。
又缘他调皮至此,碧落峰中亦安置了一间庖厨之地,以供他掌勺试菜,从此自己亦被他殷勤侍候,碧落峰也有了人间烟火的闲情逸趣。
不过也有幸他天资非常,如此懒散胡闹,修行却是进展极快,倒是自己这个师尊,经藤萝镇一事,反而就此落了下峰。
也就是至此之后,自己才知道他的调皮顽劣亦非是真就如此,只缘他当自己是温润如玉的君子,误入凡尘的仙人,他闹着去牵师尊袍袖,不过是想更为亲近,去采山珍,亦不过是想讨师尊开心。
此也是以寻秋雨身份,初见他的两年,听他絮絮叨叨的念着师尊,自己才知道自己这小小的徒弟,办事何其周全,待自己又是何其用心良苦。
只是后来,他不再道对师尊的仰慕之情,或许少年渐长,那些盲目的崇拜亦随之淡了,不过无论自己是寻秋雨还是师尊,他这般爱护之情却是分毫未淡。
岂料,往往现实才是最为欺人,自己非但不是仙人,反而还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魔族,实叹造化弄人。
唯期望,若到自己真实身份揭穿之日,莫要再累及这多灾多难的徒儿。若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收他为徒,就不会似今天这般累他前途堪忧。
莫云就此甘苦参半,忧叹交加,戚戚念念中实在乏累非常,待墨凌回来,便见他已沉睡榻边,内侧已经习惯的为徒儿留了一人之地。
再次搭上他脉息的瞬间,墨凌心绪又蓦然一沉,若没有蓝魅为之以箫曲安神,恐怕以他之身体怎也难撑至此时,或许早在楚玉房中就已然昏倒。
且他身体尚需静养,如今更是内忧外患,他又如何能静养得了,本以为安稳过了血魔花之事。
岂料,今晚又逢楚玉这般险象环生,这大喜大悲之下,又损耗灵力非常……
墨凌此刻端是自责不已,若是当时没去炼那淬神丹,而是代替师尊为楚玉疗伤,亦不至如此。
况且自己又并非丹师,而那淬神丹最差也得神仙境方可炼制,一般丹炉亦不能用,以那顾离仙尊境修为,也实不可能操控乾坤炉至炼丹境界。
况且,那乾坤炉已是天地至宝,若修为达成,予它灵力便可自行炼制大部分丹药。
只叹自己又并非丹师,亦不知那丹药效用,可如丹师所炼一样,若是和炼器一个结果,这丹药应也是无碍。
思虑万千之间,墨凌指尖那朵红梅已飘然出现在莫云面前,盈盈璨璨的红色渐渐转为赤金,赤金又渐渐化为透明,一片梅花便随之脱落,继而飘然化入莫云口中。
这朵梅花,本是墨凌以梅树修出真身的命魂,其中灵元之纯粹、温润自是任何药物也比不得。更何况梅花药用本就疏肝解郁,梅香更是清冽安神,以此蕴养莫云身体则是最好不过。
在莫云吸收梅瓣的瞬间,墨凌灵魂亦随即撕裂般疼痛,霎时冷汗浸透薄衫,面容血色尽失。
而莫云脸色却是渐渐红润起来,气息亦不再微弱,神识应该不消多时也会恢复。
墨凌终于露出一抹欣慰浅笑,又强忍着痛楚为师尊掩好锦被,便撑身而起,悄然归去自己房中。
这裂魂之痛虽会片刻消失,而因裂魂所至的羸弱之象,却一时不会尽褪。若待会儿将师尊吵醒,实在不好敷衍。
墨凌无力的蜷缩在床榻之上,又叹这榻太冷,没有师尊的温暖相拥,又憾这薄被未曾熏香,亦没有师尊的木兰清幽。
如此凄凉喟叹之中,墨凌也昏然睡去,却是朦胧间还犹自在想,以后自己再也不要睡这冷榻寒被,自己要永远拥着那怀中温暖,木兰清幽,护下这误入凡尘的仙人。
晨光熹微之时,轩窗之外薄光淡荡,若不是那啁啾的鸟雀,亦分不清是夜里的月色朗朗,还是天色将阑的浅浅薄光。
这几日来,莫云从未睡过今夜这般安稳,不,该是十年来少有的安稳。如今的莫云,已习惯醒来便去看床榻内侧的浮生,未想却是空空如也,那半边被褥亦是触之生凉,顿时心下骇然。
浮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此离去,近日又恰逢多灾多难的多事之期,莫云片刻不敢耽搁,随即披衣拾靴的夺门而出,犹恐再出现什么自己不能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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