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云师徒御风返回客栈,正见冥夜与蓝魅并坐于廊下,玄衣素影就此融入这春晖盛景。
又见花灵自寝房而出,眉心之处相较平时,也多出一朵白紫相间的藤萝花印记,落落之中更显温润。
她本是紫藤花灵,将这般化形作为眉心花钿,亦是源自墨凌刚才的传信红梅。
此间或进或出,皆聚与此,冥夜即随之而言,“我们房内详谈。”遂牵蓝魅衣袖信步而去。三人亦是随行,次第进房。
待几人坐定,冥夜方看向花灵缓声而言,“我想血魔花之事你已悉数告知他们。”
花灵垂眸而道:“所遇之时,已然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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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想必诸位已经知晓血魔花尚有无数骨军,可有见他使用骨军之迹象?”冥夜逡巡而言。
莫云稍作思虑遂回:“这倒不曾有闻哪里出现过骨军,而且这次一战,也未见他的骨军何在。”
见众人无有异议,冥夜继而又道:“血魔花和弦乐杀人尚可控制,而骨军却是不辨是非,唯知杀伐天下。
但凡骨军过境,山河萧瑟,生灵俱灭,且骨军之战力强悍,更是非化为齑粉而不可除。
何况那血魔花所杀,也都是贪嗔痴执念之辈,只是杀生之多易使戾气横生,从而不可控制的引人向恶,则会造成更多杀戮。”
“所以每行杀戮之时,我都会以笛音予以舒缓月笙心绪,从而助他达到压制戾气的作用。”
忽闻他话自相矛盾,墨凌不禁脱口而问:“那他为什么每月屠一城?若是不杀又会如何?”
冥夜不由露出一抹苦笑,又言:“他死不了,若是不杀人,神识会越来越虚弱,而能力则失去压制,亦会变得更为强盛,到时他在这世间的屠戮便无人可阻。”
“所以他每逢月圆之夜杀人?可是为什么会选择月圆之夜,这个节日较多的日子,若人都聚在一起岂不杀戮更重。”
蓝魅遂之问出心中疑虑,若说月笙不想杀生,又怎会选择这个时期。
花灵亦难免生疑,“是啊!这个时间却实不像是不愿杀生之举。”
这也是另有原因,只见冥夜垂眸再启,幽深的眼瞳已变得星眸浅蓝。看向空中则已出现一个浅蓝色水镜,水镜上随之出现二人同至南疆,行船间共赏细水流深之清幽,海棠灿烂之盛景,之后至客栈被以药酒迷倒,蕊花楼又遇假柳色,之后再到拜月城遇云澄,等一并给几人看了个分明。
又言,“因他第一次以血魔花控人神识杀戮,便是这个日子,又因他一月的平静生活已是极限,所以不得不依此期动手,每次动手前,我们也是尽量选择范围较小的城池,或是寻找邪修众多之地,所以,这些年都只知飞花倾城为祸,却没人发现众多邪修销声匿迹。而他身体也一直是堪堪维持状态,唯他因有事耽搁脱不开身,才勉强拖到十六,但是之后便会神识受损,继而苦压戾气,以至痛苦不堪。”
冥夜言及此处,不由又想起那冰山似的云澄……
“那夜,在林海上空一战,他仍在压制实力。”空中水镜画面一转,又到了蓝魅可月笙以魅术相争之时。
“他以弦乐还击,也不过是想迫使诸位不可再追,实没想到灵狐族的魅术乃是上古一脉,竟能破他弦音迷障,但终是不如他这集天地恶业,而造化出的魔灵。”
“诸位细看之下便会发现,他拨弦可有滞涩或是急迫。”
冥夜见他们似有所悟,又继续言说:“他一直从容应对,只因他二人皆皆是此中高手,当时月笙使用的魅术已非我等能控制,所幸他在失控前强行收手,不然我也不知会发生怎样后果,那云澄不知其中厉害,若是令他发现月笙有所不敌,想必他当时就会参战一起对付蓝魅,又怎会看着月笙深受重伤。所以,这一战不是他战败,而是他不得不如此应对。”
目光扫过在坐几位,已皆被此事所惊,冥夜缓言又说:“其实我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是因一缕执念而已,若非我私心养出血魔花魔灵,也不会有月笙这般迫不得已的杀戮。”
言及此处,莫云等人皆已瞥向蓝魅……
“你们看我看什么……”蓝魅霎时心下惴惴,似有所感……
花灵不忍冥夜真意难明,便到,“魔君的执念就是……”。“花灵……”冥夜亦恐蓝魅难为,遂沉声阻止花灵言语。
“……你的执念就是复活一个人?”蓝魅想起蓼水之畔花灵所言,又思及几人看自己的目光,兼之冥夜制止花灵所言,这一切都似乎与自己有关,“而且要复活的那人是我?”
见蓝魅疑惑的看着自己,冥夜只是拾盏啜茶,又浅声道:
“这事本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莽撞。”
这样的弥天大祸,自己又怎忍心要他同担,只是,从把受伤的他揽在怀里那一刻,便知道,之后要发生的事,已非自己所能左右。
“行了,你不想说就不说……”蓝魅话虽如此,却也明白,这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好事,知他有意相护,又岂不感激,更何况现在已经知道一个线索,就是自己是上古灵狐一脉,不过现在仙不见仙,魔族寥落的情况,又能去哪打探消息,这个修界,已经貌似被人设计的修界,也唯有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你和莫云仙师是什么关系了?”
蓝魅此言一出,房内霎时寂静,花灵疑惑,只因不解。莫云惴惴,则全因他或许知道自己真正的来处。
而墨凌却是神色凝重,虽知冥夜甚为看重蓝魅,但有关师尊之事,他还是不免郁结多虑,纵然这个魔君,可能所图并非师尊,却也与魔域有所牵扯,终归这个答案不会令人轻松。
冥夜看向依旧白衣翩然的莫云,心头更是五味杂陈,谁能晓得当初水火不容,竟然会有今天和平共处,随即手中浅蓝色灵光拂向凌空水镜,则出现一个辉宏壮丽的宫殿。
殿上一个英姿威武的锦袍男子,正怒不可遏的训斥着俯身而跪的白衣少年。那少年白衣之上已然血迹斑斑,所跪的白玉地面也已洇染开大片血迹,却仍倔犟的跪在那里。
“师尊……”墨凌一看之下,不禁激动而唤。从师尊化为寻秋雨时,在自己的照料下长大成人,他们本是一人,久而久之,自己又如何会不发现。当时亦是出于私心,佯装不知的情况下,可以和依然是寻秋雨身份的师尊更亲密些。这水镜的少年,自己看一眼便知他是师尊,心痛之下的墨凌,不由眼角微红,双拳紧握……
忽被水镜震惊的莫云,遂之感觉身边徒弟的汹汹怒火,便以手握拳,轻声安慰:“莫急,都过去了。”
再看那水镜少年,抬眸间,看似不过十八九的样子,脸色苍白的似将随时倒地,言语却是凄然有力:
“父王,就此罢手吧!你统一三界又如何,你杀尽众生又如何,母后永远不会醒来,她若醒来也不会原谅你,这些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闭嘴,你这逆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我魔君的儿子,无论你做什么你都只是魔,三界众生何曾善待过魔族。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悟的攘助天界,放走朱雀,又以弱水之力尘封朱雀业火,以至筋脉尽断,一身修为被毁。你以为,救了这天下众生又如何,人间那些修士若知你身份,哪个不想你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父王,天界已经被你夷为平地,人界也是手无缚鸡之力,那冥府黄泉,因此一战,更是收魂都自顾不暇,父王住手吧!已然如此生灵涂炭,一切也该结束了。”少年仍然不死心的极力相劝。
“父王,冥云如此冥顽不灵,以一身修为攘助天界人间,我魔族却因此损失惨重,若不处罚,何以服众?”
殿侧的一个黑衣少年,对这冥云所为亦是愤恨不已,进言以请魔君制裁。
魔君怒意难平,却也未听进黑衣少年的谏言。“来人,把云少主带回木兰水榭,没有命令,不得出来。”
黑衣少年却不甘就此作罢,“父王……”
“怎么,你难道要我杀了他不成”魔君不禁对黑衣少年怒目而视,似乎颇为厌恶他此言此举。
冥“父王,冥夜不敢。”黑衣少年,霎时惶恐于魔君的愤怒质问,又言,“请父王容禀,冥云既然执迷不悟,护着那帮人界蝼蚁,不若洗筋伐髓,剔尽魔气,让他成为一个普通凡人,也到那污浊尘世去走一遭,看他倾力所护的世道,是怎样自私自利,尔虞我诈。”
魔君看着冥夜,似乎有所动容,不消片刻,大殿上便出现无比血腥的一幕。
少年浑身是血的躺在白玉大殿之上,冷汗和着血水不断的染红白玉地面。浑身觳觫的几近昏死过去,身上的黑色气息也不断流逝,继而源源不断汇聚进魔君掌心,近两刻方才停止。而少年已经不省人事,随即被魔君拎着离开魔宫,来到一出繁华之地,垂柳瓦舍,行客车马,又闻曲音渺渺,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同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体态微浮的来到少年身边……
莫云霎时冷意砭骨的怔在原地……
“砰……”
在众人愣怔之际,墨凌已经一拳将冥夜打飞出去,直撞破门板方才止住脚步。
“原是你个魔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墨凌复又气势汹汹的扑将上去。
冥夜这次则是慌忙躲开,擦着嘴角的鲜血,愠怒的道:“若是出气,你方才也已打过了,还要怎么样?”
闻他此言,墨凌暴怒更甚,你挨这一拳就想抵了,未免太过厚颜无耻,言毕即掣出长鞭,冥夜随即凌空而起,后悔自己从不带兵器,方至此被动之地。
“浮生,住手。”
莫云一看此等情况赶快飞身阻拦,岂料墨凌更快,瞬息间已然追至长空之上。莫云和蓝魅亦同时御风而上,追着墨凌和冥夜打斗的身影而去,唯留花灵因修为不济,站在廊下瞭望他们消失于艳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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