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得早，书塾还没来几个人。
秦楚不想孤零零地坐在里面，将包裹和木盆放在书塾角落后，他选择在附近的摊子上买了个烧饼，然后边啃边慢悠悠地晃回书塾。
村子里，早晨的烟火味是最重的，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食物的香甜气息。
小贩们早早起来准备货品，方便待会去镇上卖，孩子们围在各处嬉笑打闹，各家妇人也都在给尚未起床的家人做早饭。
秦楚站在书塾门口，望着神色各异的人们，莫名的，心中感到平和。
“来这么早？该不是想到要去上庠，高兴得睡不着吧？”
柳宁宁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嘴边含笑道。
看到她，秦楚心中微微一暖，他知道，她能来这么早大约是为了送自己。
“没有的事，就是想早点看到你们。”他淡淡一笑，回道。
这话倒是勾起了柳宁宁的好奇心，她眼睛似笑非笑，问道：“你们？除了我还有谁？”
秦楚并没有考虑太多，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还有林兄、夫子和魏苓溪。”
补课时，只有两人，他难免会观察魏苓溪的言行举止，虽然她话很少，但秦楚还是能从蛛丝马迹中看出她是个心善之人。
若不是这样，他认为人家一个女孩子，也没必要特意帮忙料理他母亲的后事，所以，他心中对魏苓溪也是颇有好感的。
秦楚没有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柳宁宁眼中的光彩暗淡了些。
“以前你总是一个人，现在总算不孤单了。”她勉强笑了笑，道。
两人谈心的功夫，来书塾的学子愈来愈多，秦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怕别人看到他俩走得这么近，产生误会。
“也没必要这么避嫌吧？”柳宁宁撩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势遮掩眼底的黯然，道。
“我是要走的人，不用在意闲言碎语，你不一样，还得面对他们，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拿这事挤兑你，不好。”秦楚解释道。
他话语中的关心之意令柳宁宁的神色略有缓和，她没有回话，注视着他的脸庞，在心中猜想：你这般温柔细致的人，喜欢的也是温柔如水的女子吧？可我没法告诉你，我从前在你面前表现出的大大咧咧，都是为了多靠近你一点。
秦楚扒拉着烧饼，继续欣赏这人间烟火气。
须臾，他发现了不远处的李江明，正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这边走来，他咀嚼的动作缓了缓，小声打趣道：“不长眼的来了，咱们进去吧。”
柳宁宁顺着他的视线，侧头瞅了一眼，了然的笑笑，不再逗留，跟着他走进书塾。
……
一直到夫子出现，秦楚都没见到林潇枫的身影，他不免有些担忧，怕林潇枫生自己的气，不想看到自己。
他又等了会儿，还是不见其人影，也就只好先跟夫子道别。
吕泽正双手叉腰，站在书塾门口催促着那些迟到的学子：
“快点，几个逆徒！起得比为师都晚，到底是你们修习还是我修习？”
秦楚缓步走向他，神情端正，道：“夫子，我来归还虚恭子了。”
吕泽扭头看向秦楚递来的小匣子，正是他当初送出手的那个，匣子的表面没有一粒灰尘，更无一丝划痕，可见，秦楚保护得极好。
他望着那匣子，察觉到一丝怪异，随即眼眸一眯，瞳孔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淡蓝色微光。
“怎么了？夫子。”眼见夫子不接匣子也不说话，秦楚不明所以地问道。
已经探知匣内情况的吕泽，轻轻挑眉一笑，接过匣子道：“那就物归原主了，以后你要擅自珍重啊！”
秦楚认为夫子这是在担心他去上庠一事，立刻施礼道：“在弟子心里，夫子一日为秦楚之师，便终生为师！不论在何处，弟子绝不会松懈怠慢修习，辜负夫子的教诲。”
吕泽望着他澄澈单纯的眸子，收敛了眼中的狡黠，淡淡一笑道：“凡事莫强出头，牢记为师当初告诫你的话，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真遇到无法解决之事，就回这里，为师给你兜底。”
秦楚认真地聆听着夫子的叮嘱，看向他的眼神敬重又柔和，俨然是将夫子当作长辈看待了。
……
午间，本该是书塾孩子们小憩的时辰，此刻，大多学子却都站在门外，送行这三位未来的希望。
秦楚环顾四周的村道，还是没有发现林潇枫的身影，他心中略有失落，但脸上依旧保持平静。
这时，一个带着花香味的女孩冲到他面前：
“秦楚，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啊！”佟雨颜一双杏眼，这会正眸如秋波的望着秦楚，不舍的说道。
秦楚注意到一旁柳宁宁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他不敢出声回应，只得轻轻点头。
“为师不求你们此去提衡霄汉上，但愿你们生无忧怠、喜乐平安！风起四海，各自珍重。”吕泽温和地道别，作为师父，给予了他们最后一次嘱咐。
三位年轻人向恩师郑重行礼后，转身踏上路途！
昔日拌嘴打闹的同窗，在这一刻大多都放下了芥蒂，也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们：
“一路平安，不混出个人样就别回来了！哎，不对，还是得回来的。”
“吴文璟，我等着你当衙役来抓我。”
“一路顺风！快马扬帆，道阻且长不转弯！”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来！”
一声声真诚的祝福，令前行的三人心中温暖不已，那一句句期盼他们平安的赠言，更是让三人的眼眶湿润。
秦楚在心中道谢：别了，月露村，别了，云露书塾的大家！我们共有从前，愿你们各有未来。
……
走出月露村的那一刻，秦楚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家乡”，之前，他一直都有些恍惚。
“你那盆看着挺重，我帮你搬吧！”吴文璟实在受不了这冗长的安静时间，讪笑地看向秦楚道。
毕竟，秦楚和魏苓溪都是话少的人，吴文璟自认话也不多，但跟这两根木头比起来，他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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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不善拒绝他人，只得接受他的好意，颔首道：“有劳了，盆上有把手，咱们一人拎一个吧。”
吴文璟乐呵呵的接过，他自从在海边见到秦楚舍己为人的画面后，一直都对他有好感，只是碍于他话太少，不敢贸然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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