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经有一段快乐的时光。看罂粟田,看山看海,可是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空虚。
她会去救欧阳瑶,欧阳瑶是她的合作伙伴,仅此而已,她没有朋友。
至于爱人?
韩昕洁看着潘鑫宇修挑的身影,以一种微小却不可忽视的目光。
她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而潘鑫宇想要的是能温暖他的光。她早就提醒过他,她是一个悲行者,但是他好像并不在相信。
在青家处理事务的空虚,在杀死老伯顿父子时得到了巨大满足。那种看着猎物不断挣扎,最后一点一点的枯萎的过程,她竟然感觉格外兴奋。
其实韩昕洁很早就明白,她的心生了病,她对待生命已经没有了怜悯之心。在西岛厮杀两年,她的脑海里只有杀戮和生存,根本无法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优胜劣汰是法则不是吗?血债血偿不是天经地义吗?她只是真是还原了世界的规则,变成了秩序顶端的审判者。
整整两年啊,潘鑫宇是一个支柱,一个让她有信心活下去的支柱。
为了他努力变强;为了他努力变优秀;为了他忍受剥皮抽骨的痛,可是过去了这么久,她已经分不清对潘鑫宇的爱都掺杂了什么。或许有哥哥反对的不甘,或许有沦落西岛的迁怒。
最后那份迁怒变成了一把真实的利剑,狠狠捅入了她的心窝。
过了这么多天,韩昕洁还是有些恍惚,为什么西岛是潘鑫宇建立得呢?当时的他会是多大年纪?也就十七、八岁吧,怎么就有这样的通天本事,能在大西洋开辟一座荒岛作为训练场?
他的好全都印在她的脑子里,如果不是哥哥阻拦她去缅甸从而让她恢复记忆,她现在已经在飞往青家的飞机上了。
他能扔下基地一堆事陪她救欧阳瑶,已经说明了太多。
还有她执意不肯签的东擎17%的股权转让书,难怪他当时没有坚持,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韩昕洁忍不住咬牙,他当真是算无遗漏!他同意去青家的唯一条件就是让她签了股权转让书,偏偏是在今天连哄带骗地让她签了协议!
她得到了东擎17%的股权,让他们有了更深的羁绊,他更安心了。于情于理,她也不能说分手就分手,否则就连父亲也不会站在她这边。
对了,他们还是未婚夫妻!潘鑫宇要是同意退婚她就不姓韩。
回想起这半个月,潘鑫宇总是有意无意地让她误会哥哥喜欢他,呵——也只有楚灵那个白痴才会以为韩湛会看上潘鑫宇。
那两个人两相看厌,因为利益才不得不绞在一起。还有商玦......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胶着,良久,仿佛已经过了半个天荒,潘鑫宇弯了弯唇角,淡金色的深邃眼眸隐没在明灭之间:“想起什么了?”
今夜没有月,她那双眼睛却清澈得能倒映漫天的清泠月色:“什么都想起来了。”
潘鑫宇没有太多惊讶,仿佛在他意料之中。
须臾,他叹息一声,带着一分寂寥、两分茫然、三分嘲讽、四分悲伤,最终汇聚成十分冰冷而炽烈的情绪,狠狠纠缠在一起。
“我的答案不变。”潘鑫宇没有看她,“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为什么今天让我签协议?”韩昕洁问,如果不是失去记忆关心则乱,她也不会被潘鑫宇赶鸭子上架。
“时机到了。”潘鑫宇声线平常,没什么变化,只是温柔表象下的冰冷森寒染浸了他惊滟绝伦的眉眼,愈发地显得明艳邪性,“本就是你该得的,不是吗?”
韩昕洁闭上眼,声音清冷:“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她不想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会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好。”幽柔喑哑的声音在空中消散,潘鑫宇淡然起身,选择把房间留给韩昕洁。
如果她此时睁眼,就一定能看到,他向来从容的步履微酿。
潘鑫宇回头,狭长的凤眸里凝着金红的雾气,修长的手指在门把手上攥出了青白的颜色。
“世事不能尽如我愿,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们相遇得晚些。”他轻轻开口,带着一种近乎黑暗压抑的味道,“你不必受那些苦,我们还是会遇到。”
他按下把手缓缓向门外走去,神色泠然如潘佛。
韩昕洁纤细的手死死攥成拳。狠狠地闭了闭眼,有什么被她一直压制的东西冲破了脑海疯狂的生长、壮大。再睁眼时,她清澈的双眸染上一片银灰色,旋即消失不见。
她自嘲地笑了笑。
看吧,韩昕洁,你的仇人近在眼前,你却无能为力。一个韩湛,一个潘鑫宇已经让你乱了心神,你对谁都下不了手。
那你一直坚持的是什么呢?
是你小时候韩湛给你的疼爱,还是这两个月以来潘鑫宇给你的宠爱?
承认吧,你是如此地爱他!
“潘鑫宇,是我咎由自取......”黑暗中,她的声音如嘲似讽,然后迅速冷静下来。她不能在这儿耽误着。欧阳瑶要救,翡翠公盘要参加。
幸好当初留了一手,否则欧阳瑶这次就真栽了。
还有,那天只看了一眼,但是她记住了西岛的坐标!她不能拿潘鑫宇怎么样,但是西岛,绝不可能再存在了。
她是他的光,也是在黑暗中行走的灵魂伴侣。
他不怕她冷漠以对,只怕她离开!如果她愿意原谅他,余生他会加倍对她好,如果她不肯原谅,如果她想离开,那就纠缠一辈子吧!
潘鑫宇二十四年的人生里没有放手一说,从很小时他就知道,想要留住的必须用尽全力抓在手里才不会失去。
许久,潘鑫宇拨通了电话:“远洋在金三角有势力,盯紧点儿。”
电话那边问了一句什么,潘鑫宇叹了一口气:“不用,隐秘些,不要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潘鑫宇挂断电话,右手指尖忽然有一点白光跳跃指上。他忽然笑了笑,狭长的凤眸中暗光流转,嘴角讥诮地勾起,美得惊悚。
那是一种他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的表情。
韩湛的存在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时时刻刻提醒他,有个人对他的灵儿虎视眈眈。
他们在书房的谈话,潘鑫宇即使没听到也能猜出个大概。灵儿恐怕是知道了韩湛对她的感情,否则也不会受刺激恢复记忆。
反正基地也差不多忙完了,如果需要,他不介意用特殊手段送韩湛回M国。
“咔——”
书房的门从外面打开,潘鑫宇没有回头,开门的人显然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我以为现在你在陪着她。”韩湛点了一支烟,沙哑地说。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早让她知道真相。”潘鑫宇讥诮地说,“瞒了这么久,你甘心?”
“我没指望能瞒她一辈子。”韩湛吐出烟圈儿,在昏暗的书房消散,“我知道她早晚都会想起来的,我希望她想起来,原谅我或者恨我,给我个痛快。”
“为什么要催眠她?”潘鑫宇问,神情依然温柔疏离,似与往常一样。
“灵儿知道了我对她的感情,父亲和母亲也知道了。”韩湛苦笑一声,“催眠对我没用你,所以封印了灵儿的记忆,把她送到了楚家。”
潘鑫宇了然。
“其实我很早就明白我的想法不对,就是不甘心啊——”韩湛长呼了一口气,“明明从小陪着她的是我,为什么长大了她就会喜欢上别人?”
潘鑫宇不语。他当然知道灵儿身上那种干净的气息太容易吸引男人。所以他对韩湛并不反感,因为如果他是韩湛,大概也是一样的结果。
“她第一次和我说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我没当回事儿,萍水相逢,这辈子都不一定会再遇见。直到半年以后,她突然回家时看到桌子上地杂志发呆。”韩湛也没想让潘鑫宇回答,紫眸中浮现一抹悠远,“那是你第一次登上福布斯榜前十,母亲特意买了关于你的杂志。灵儿从小追求者多,但是她对男孩子不假辞色,那次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盯着一个异性那么久。”
“嗯,她对我一见钟情。”潘鑫宇淡淡道,“我也一样。”
“我当时太生气了,和她大吵了一架。她执意要去华夏找你,我就把她关了起来。父亲和母亲知道我对她的感情,你们是未婚夫妻,父亲和母亲估计巴不得你把小丫头娶回去。”韩湛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应该早就告诉潘鑫宇了,“等我平静下来以后,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处心积虑想逃走,我就如了她的愿!”
潘鑫宇眸中雾霭沉沉,神色冰冷:“你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吗?”
“我问过很多次,她都避而不谈。”韩湛继续说道,“我故意放她离开韩家,本来是想把她劫走然后把她藏起来。但是中间出了岔子,她被另外一伙人带走,从此失去了踪迹。”
“后来我在金三角发现了她的踪迹,她浑身都是伤疤,不愿和我回家。”韩湛掐灭烟头,“我把她强制带回家的后果,就是她当中杀了我七个手下。那时我就后悔了,她的伤痕,她的身手,都在提醒我,我因为一己之私让她吃了那么多苦。”
“所以你对她的人下手,是为了吸引她的视线?”潘鑫宇忽然轻笑起来,声音中带了一丝莫测。
“没错,我早就受不了了。她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是下意识地防备着我。”韩湛坦荡承认,“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受得苦也有你的原因,就算迁怒于你也是应该的。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她满心满眼只有你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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