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这番话一出口,通天教主立刻心领神会。
对于他们这等圣人而言,陈霄话中的深意并不难理解——
此刻带他去看那个人,事后只要略加掐算天机,便可将此人的过往根底推演得明明白白。
陈霄绝不会在这等事上欺瞒于他。
那人拜入阐教之前的行为与心性,恰恰是检验元始天尊收徒理念是否存有瑕疵的关键!
通天教主心中不由得升腾起强烈的好奇与期待,强行按捺住想要立刻推演的冲动。
这等精彩“戏码”,若是提前知晓了结局,岂非索然无味?
他还是更想随着陈霄,亲临其境地“观看”一番。
两人驾云飞行,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抵达一座人族城池上空。
近些年来,人族发展势头迅猛,已渐渐从零散的部落聚落演化为规整的城池形态。
王朝更迭的景象亦在其间上演。
他们按下云头,悄然落入城中,各自施展了障眼法,使得周遭凡人无法看清他们的真容。
通天教主跟在陈霄身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道两旁熙攘喧闹的人间烟火,忍不住好奇问道:
“道友,你带贫道来此人间城池,究竟是何用意?”
陈霄并未停步,引着他径直向城池中心走去,同时问道:
“此地名为陈塘关。对了,太乙真人,道友可识得?”
通天教主略一思索,点头道:
“自然识得。此人当是贫道二哥元始天尊座下弟子,昔年在昆仑山时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只是印象已有些模糊了。
道友突然提及太乙真人,却是为何?”
说话间,陈霄已带着他走走停停,来到城中最为气派的一座府邸门前。
陈霄抬手指向那高悬“李府”匾额的门庭,说道:
“此地便是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府邸。去年,他家夫人诞下一子。”
通天教主闻言,神色并无太大波澜,只是微微颔首:“哦?这又如何?”
陈霄目光深邃,继续道:
“此子非同寻常,乃是太乙真人以灵珠仙胎转世,特意送入李靖之妻殷氏腹中。
殷氏怀胎三年六个月,方才临盆。
此子,实乃阐教早已内定的三代亲传弟子!”
通天教主听罢,依旧神色平静:
“以灵珠仙胎转世托生凡人之躯,继而收入门下,此等手段虽不常见,倒也并非罕有。”
他并未觉出多少意外。
陈霄不再多言,手中掐了个法诀,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光闪过,他与通天教主的身形便彻底隐没于虚空之中。
他指向李府侧门,只见一个约莫小腿高、梳着总角髻、颈戴金项圈的小童,正探头探脑地溜了出来。
陈霄低声道:“瞧,那溜出来的小童,便是灵珠转世之身,如今名唤哪吒。
此子堪称一方混世魔头,搅得陈塘关内外鸡犬不宁。”
两人隐身跟随。
只见那哪吒在城中街道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街边行人商贩远远望见他,无不面露惧色,慌忙躲避,唯恐避之不及。
小哪吒在城中疯跑了一阵,似乎觉得索然无味,便蹦蹦跳跳地朝着城外九湾河边跑去。
69書吧
陈霄与通天教主一路尾随,将他这番行径尽收眼底。
通天教主见状,心中倒未觉如何。
这孩子固然顽劣不堪,但至少目前看来,并未伤及无辜性命,尚算不得多么罪大恶极。
他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陈霄煞费苦心带自己前来,就只为看这顽童撒野?
这怎么看,也与“混世魔头”四字相去甚远啊!
陈霄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侧首对他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道友稍安勿躁,莫要心急。好戏,这才刚刚开场呢!且耐心看下去。”
通天教主只得按捺下心头疑惑,凝神继续观瞧。
只见那小哪吒跑到九湾河边,兴许是玩得累了热了,竟二话不说,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清凉的河水里,自顾自地嬉戏起来。
玩闹了一阵,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尽兴,眼珠一转,竟从怀中摸出了一件宝光莹莹的物件,放在河水里搓洗起来。
陈霄适时向通天教主解释道:
“此子深得阐教看重,身上所携法宝可谓琳琅满目。
诸如乾坤圈、火尖枪、混天绫、风火轮、九龙神火罩、缚妖索、砍妖刀、斩妖剑、绣球儿、金砖、降魔杵、阴阳双剑、豹皮囊、乾坤弓等等,皆是太乙所赐。”
饶是通天教主身为圣人,听闻此言,也不禁微微动容。
他吃惊的倒非这些法宝本身威力如何,而是阐教竟在一个三代小童身上,投入了如此惊人的资源!
此刻再看向河中那玩水的小身影,通天教主的眼神已然不同。
试想,一个身负如此多重宝的孩童,在这凡俗人族城池之中,岂非等同于拥有了无敌的力量?
那哪吒在河中洗着澡,玩得兴起,又将乾坤圈和混天绫两件宝贝取了出来。
他胡乱搓洗了几下,孩童心性发作,忽地玩性大炽,竟手持乾坤圈,挥舞起长长的混天绫,在水中疯狂搅动起来!
这一搅,可真是捅破了天!
须知这两件皆是赫赫有名的后天灵宝,威能岂是等闲?
哪吒这一番胡搅,那小小的乾坤圈与翻腾如血的混天绫瞬间爆发出沛然巨力!
平静的九湾河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疯狂搅动,漩涡顿生,波涛汹涌!
更可怕的是,这股狂暴的力量顺着河道,直冲入与之相连的东海海面!
霎时间,近海区域巨浪滔天,海啸般的波动层层叠叠,直透海底深处!
轰隆隆!轰隆隆!
东海龙王敖广那富丽堂皇的水晶龙宫,此刻竟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舟,剧烈地摇晃震荡起来!
悬挂的明珠宫灯噼里啪啦掉落数盏,摔得粉碎。
虾兵蟹将们站立不稳,滚作一团。
敖广心中惊疑不定,第一反应便是:莫非又是那位太易天尊在东海之上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法术?
他强自镇定,凝神细细感应海面气息,却发觉不对。
自当年陈霄在东海炼化三座仙山,引得龙宫天翻地覆之后,敖广便识趣地将龙宫搬迁到了近海区域,以示退让,不与圣人争地。
按理说,那位太易天尊应当不会再寻他晦气才对。
再一感应,海面之上并无强横的圣人气息,造成龙宫震荡的源头,似乎只是两件法宝散发出的惊人能量波动!
敖广心中稍定,怒气随之升起:
定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侥幸得了两件厉害法宝,便跑到他东海地界来耀武扬威,搅扰龙宫安宁!
“敖丙!”敖广沉声喝道。
“父王,儿臣在!”三太子敖丙闻声上前。
敖广面色不虞,冷声吩咐道:
“速速派人去海面查看!究竟是何方狂徒,仗着些许法宝便敢搅扰我东海龙宫清静!
若其有些来历背景,便好言相劝,礼送出境;
若只是个不知死活的野修散修……哼!
便给他个永生难忘的教训,让他立刻滚出东海!”
言语间,龙王威仪尽显。
“儿臣遵命!”
敖丙领命退出大殿,随手召来一名巡海夜叉,厉声下令:
“你,即刻浮上海面,查明是何方修士胆敢兴风作浪,致使龙宫震荡!
若对方背景深厚,务必好言相劝,请其离开;若只是个无甚根脚的……
哼!便给本太子狠狠惩治一番,让他长长记性!”
“是!谨遵三太子法旨!”
那夜叉不敢怠慢,躬身领命,随即转身化作一道水线,疾速向海面浮去。
不多时,夜叉驾着一朵浪花来到九湾河入海口附近。
他定睛一看,不由愕然——哪有什么法力高强的修士?
岸边浅水里,只有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娃娃,正手持两件宝光四射的法宝,在水里搅得不亦乐乎!
那法宝散发的灵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夜叉一见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心中那点仅存的忌惮顿时烟消云散。
他料想这娃娃绝不可能有什么大来头,定是偷拿了家中长辈的法宝出来玩耍。
于是,他挺直腰板,站在浪头之上,冲着哪吒厉声呵斥道:
“呔!那娃娃!你是哪家的顽童?速速停手!莫要再搅了!”
哪吒正玩得忘乎所以,哪里听得进旁人的呵斥?
他虽是灵珠转世,但此刻心性终究还是个孩童。
骤然得了如此威力无穷的宝贝,自然要玩个痛快。
见哪吒对自己的警告充耳不闻,夜叉顿时怒火中烧,觉得威严受到了挑衅。
他催动浪头又向前逼近数丈,声如洪钟般暴喝道:
“小娃娃!本巡海夜叉命令你立刻停手!你在此胡闹,已搅得龙宫天翻地覆!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本夜叉对你不客气!”
哪吒正玩得兴起,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打断,心中老大不快。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青面獠牙、面貌狰狞的怪物站在浪头上对自己指手画脚,更是厌烦。
哪吒小嘴一撇,毫不客气地顶撞道:“小爷我不过是在自家河里洗洗宝贝,碍着你什么事了?聒噪!”
夜叉见自己好言相劝,这小娃娃非但不听,反而出言顶撞,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怒火更炽: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顽童!你在此搅动法宝,掀起的巨浪已传至龙宫,水晶殿宇都为之摇晃!还不速速停手!”
“烦死了!”
哪吒被他一再呵斥,心中厌烦到了极点。
他小脸一沉,二话不说,扬起手中金光灿灿的乾坤圈,朝着浪头上的夜叉便狠狠掷了过去!
口中还骄横地嚷道:
“小爷我乃是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儿子!这陈塘关地界,都归我爹管!
小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轮得到你这丑八怪妖怪来啰嗦?!”
话音未落,那乾坤圈已化作一道凌厉的金色流光,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砸向夜叉头颅!
乾坤圈是何等宝物?那可是太乙真人赐予哪吒护身的后天灵宝!
岂是一个小小巡海夜叉能够抵挡?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夜叉慌忙举起手中钢叉格挡,但那钢叉在乾坤圈面前如同朽木枯枝,应声而断!
金光去势不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夜叉的天灵盖上!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传来。
夜叉那颗青色的头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西瓜,瞬间塌陷下去一大块!
红的鲜血、白的脑浆混杂着碎裂的头骨,猛地迸溅开来!
夜叉连惨叫都未及发出,高大的身躯在浪头上剧烈地摇晃了两下,眼中神采迅速黯淡。
随即“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栽进了浑浊的河水里,激起一片浪花,旋即被水流裹挟着向下沉去。
哪吒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脸上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嫌弃。
他小手一招,那沾染了血迹和脑浆的乾坤圈便滴溜溜地飞回手中。
看着圈上沾染的污秽,哪吒小眉头皱起,嘟囔道:“呸!晦气!让你这丑八怪扰了小爷的兴致!
小爷我洗洗宝贝怎么了?你们那破龙宫就不能忍一忍吗?”
说罢,随手又将乾坤圈扔回河里冲洗。
隐身在一旁的陈霄与通天教主,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通天教主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陈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与失望:
“此子……此子怎地如此凶顽暴戾,不分青红皂白?!
明明是他搅扰龙宫在先,龙宫派人出来理论,他竟二话不说,直接下此毒手?!
这……这还了得?!”
陈霄缓缓摇头,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沉重:
“道友,此刻可知贫道所言——此子乃混世魔王,绝非虚言了吧?”
通天教主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眼中神色复杂:
“唉……确如道友所言。此子心性凶顽,视人命如草芥,实乃魔头行径!
贫道实在不解,二哥……二哥他怎会收下如此弟子?!”
他语气中充满了对元始天尊此举的困惑与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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