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流光划过,点亮高元元晦明晦暗的脸。
半晌,高元元从思绪里抽离,忽然坐直了一点,目光转向萧韵:“韵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萧韵放慢了些车速,温和回应:“嗯,你说。”
高元元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带着点迟疑又固执的认真问道:“如果你是方野,我和陈虹……你选谁?”
萧韵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瞥见高元元清彻却又迷惘的眼睛,一时语塞。
高元元仿佛看穿了她的顾虑,语气异常坚定:“没事的韵姐,你就说实话,我真的想听。就算你选陈虹,我也一点都不会生气的。”
她保证着,眼神里带着恳切的坦诚。
萧韵心里轻叹一声,见她态度决绝,便也不再避讳,认真想了想,尽量让声音温和客观:“我会选陈虹。”
说出这话时,她密切关注着高元元的表情。
果然,高元元并未表现出意外或不满,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垂下了眼睫。声音带着一丝难言的失落,又像早有预料:“我就知道。”
萧韵放柔了语气,循循善诱:“元元,这不是谁好谁坏的问题。你看,陈虹……她是在生活里能稳稳托住方野、能细心周全照顾他的人。而你呢?”
捕捉到高元元困惑的眼神,萧韵继续说:“你更像是那个,需要被他捧在手心、被呵护、被照顾着的女孩。你明白这其中的不同吗?一个男人,尤其像方野这样在外面要撑起场面、抗住压力的男人,忙累了一天回到家,最需要的是什么?”
她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也带着几分现实的沉重:“不是一个还需要他再费心神去安抚情绪的小姑娘,而是一个……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被温柔接纳、被体贴照拂的港湾,一个成为他坚实后盾和依靠的力量。”
最后,她给出了残酷却也清晰的结论:“陈虹现在就是这样的人,元元,你很难赢。”
高元元细细琢磨萧韵的话,显然,她不看好方野和她的未来。
“韵姐,你说的对。”
“那你?”
“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高元元给自己打气,眼睛越来越亮。
“我也可以成为那样的女人,赢不了她,就跟她打个平手。我年轻耗得起,她耗不起。”
萧韵冷不丁说出一句:“万一,陈虹有了孩子呢?”
高元元沉默了,这个问题她还没想通。
萧韵嘴角一扬,笑道:“我要是陈虹,最怕的就是老板带个孩子回来,以老板的性子,有了孩子是不会打掉的。”
“陈虹估计也不会愿意帮别人养孩子,真有那情况,她可能会跟老板分手!”
她又问:“元元,你有想过未婚生子的事吗?”
十八岁的少女思想在蜕变,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怀孕,或者说未婚生子,高元元从来没想过。
虽然情到浓时,她会死死缠住他,甚至说一些难以启齿的话。可是方野也说过吃药对身体不好,他也会挑日子,更多时候是他来选择,经常是大花脸。
“韵姐,我没想过。”高元元实话实说。
她试着想了一下要不要通过带球上位,很快摇了摇头。
“我没准备好当一个妈妈,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赢陈虹。我要让方野选,而不是逼他。”
……
方野下楼这一趟不到半个钟头。
推开家门,暖黄灯光下,老两口和陈虹都在客厅。
王惠兰和陈虹并排坐在长沙发上,专注地看着电视,方建军则独自占了旁边的单人沙发。
他弯腰换鞋的当口,王惠兰眼皮都没抬,随口甩出一句:“上哪儿去了?”
方野立马把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提溜起来晃了晃:“喏,给我爸买酒去了。家里茅台供着他不稀罕,就馋这口二锅头。”
王惠兰只从鼻子里“嗯”了声,视线依旧黏在电视屏幕上。
陈虹撇了一眼,也没说话。
父子俩眼神闪电般一碰,瞬间错开——暗号对接,成功蒙混过关!
方野动作麻利地将打包的下酒菜装盘,又装了一盘老家带来的卤味放在餐桌上。
爷俩抄起筷子,就着小菜滋溜起小酒。
方野嚼着爽脆的拍黄瓜,余光不住地往老妈身上瞟。她那副云淡风轻、仿佛饭桌上那场风波压根没掀过波澜的样子,让他心里的小鼓越敲越响——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胳膊肘轻轻顶了顶老爸,低声问:“爸,我妈怎么这么消停?这不像她啊。”
“你小子就偷着乐吧!陈虹把你妈的工作都做完了。”
老方同志慢条斯理地夹起一颗油炸花生米,丢进嘴里慢悠悠嚼着,看向方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羡慕,要换做他,这愧疚感都能把他自个儿淹死。
方野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抬眼,正好撞进陈虹投来的温柔目光里。
那双眼睛清澈依旧,似乎还带着点安抚的微澜。
说白了,他刚认识陈虹那会儿,就是见色起意,小头指挥大头。
可日子一天天往下过,那份始于皮囊的炽热吸引,非但没淡去,反而像老酒一样沉淀下来,慢慢浸透了更深层的牵绊与温情。
69書吧
她像个滴水不漏的大管家,把他生活里里外外收拾得熨帖周全。
这些润物细无声的体贴,日积月累,早已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柔情网,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回想起来,第一桶金都是靠她挣的,钓张慜这头大肥羊也有她一份功劳。
别人若说他靠软饭起家,好像也反驳不了。
能把这么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顶级软饭吃得风生水起,他也是凭着自己过硬的本事。
没有陈虹在后方稳住一切,没有她那份无条件的付出支撑着,他的事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冲上轨道。
方野仰头狠狠闷了口二锅头,辛辣的液体一路灼烧到胃里。
他长长吐出口浊气,叹息道:“要真是没心没肺,倒省心了……”
他算是想透了陈虹的路数。
她就要他欠着,而且是欠下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情债。
这债啊,分量沉得很,根本就不是钱能掂量清的。
陈虹想要的,从来也不是钱。她只想成为那个,他最放不下、最割舍不掉的牵挂。
他看着陈虹,忽然想到吴签那句撕心裂肺的台词:“苏韵锦,你欠我的拿什么来还?”
如果有一天,陈虹也这样质问自己,他能给的答案,大概也只能是紧紧抱住她说:“用这一辈子来还。”
如果有一天真把陈虹弄丢了……那这一世就算再畅快得意,心口也始终会缺掉最滚烫的那一块,填不满,永远留着个生疼的窟窿。
方野撂下酒杯,起身朝陈虹走去。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哎?”
陈虹下意识轻呼一声,被他拽得微微踉跄,脸上浮起一丝羞窘的急色。
“你怎么……”
她低声提醒,目光扫向长辈。
方野却像没听见一样,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卧室方向走。
房门被他反手甩上,“砰”的一声闷响,隔绝了客厅的灯光和视线。
王惠兰眼睛刷地亮了,腾一下就要站起来:“哟哟哟!这……”
“嗐!”
方建军急忙喊:“坐下,坐下!孩子的事儿你掺和啥?”
他这回不能让王惠兰听墙角了,他瞧这架势……儿子八成是去办大事。
王惠兰来到丈夫身边坐下,脸上喜滋滋地泛起了红光,用力拍丈夫的胳膊:“哎呦老头子!这下好了,该想想给小孙子孙女起名字啦!你这次可正经点,要再敢起闹腾的名,我跟你没完!”
门板将喧嚣彻底挡在外面。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房间里只听听见浓重的,交替呼吸的声音。
洁白的墙壁上两道黑影纠缠到一块,犹如一朵并蒂的双生莲。
方野两人倒在床褥上,碍事的衣服被除去。
陈虹的手深深陷入方野的发间,她也不懂为什么他这么急,想到屋外还有两位长辈,更是羞涩。
她呢喃道:“明天,我还怎么见他们?”。
“他们都是过来人了。”方野含糊着说。
陈虹看他一刻不停,罢了,他喜欢就行。
她能感觉到方野对她的迷恋。
她在他面前已经失去了抵抗力。
良久,方野松开嘴,手还带着软热的体温。
他喝了杯水,压下口中的甜腻。
方野坐在床沿,不由分说地将还在微微喘息的陈虹整个揽进了怀里,牢牢抱住,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陈虹的轻喘还没平复,身体带着一丝惯性下的僵硬和疑惑。感受到他抱着自己却不同寻常的安静,她抬手,带着点好笑的安抚,温柔地抚上他后脑勺有些硬的发丝:“……怎么了这是?”
怀里的人温软馨香,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方野深深吸了口气,将脸埋在她颈窝。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就这样抱着就好。”
“你醉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现在你想不想听?”
“不想!”陈虹赌气般快速扭开脸,鼻音浓重,心却不安地跳得更快。
“那不行,我现在就想跟你说真话。”
方野略微松开怀抱,迫使她不得不直视自己燃烧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清晰沉重地砸下去。
“我刚才是去见高元元了……她大晚上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咱们小区门口,想见我又不敢打电话。我实在不放心,叫人把她送回去了。”
陈虹气鼓鼓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真不会生气?”
方野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目光里有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不…正因为你太聪明了……如果我藏着掖着让你猜出来,只会让你更失望。与其那样,不如我自己说。”
“她抢我男人!”陈虹声音陡然拔高,积蓄的委屈瞬间决堤。
“是我先看上了她,你说我花心也好,骂我没良心也罢,我都认!”
“你还护着她?”
陈虹眼底的热意再也遏制不住,猛地低下头,狠狠一口咬在他结实的小臂上!
“嘶——”
方野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紧,牙齿深深陷入皮肉,带来钻心的锐痛。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
渐渐的,齿尖上那股噬骨的力道慢慢松了、散了。
陈虹终于泄了气,无力地松开口,咬过的地方留下两排清晰的齿痕。
方野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伤口,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她泪光闪闪的眼睛,下一句,又语出惊人:“我和张慜也睡了,这个你应该猜到了。”
“呵……她成天打扮的跟个骚狐狸似的,穿给谁看的我不懂吗?”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不是柳下惠。”
方野没学成陇说什么“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当张慜这种级别的美人投怀送抱,也确实没几个男人会说自己能坐怀不乱。
“你倒是敢承认。”陈虹气笑了,“都说到这了,和许情那点儿故事,也跟我讲讲呗?”
陈虹还窝在他怀里,这便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方野握住她的手:“她们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你。”
陈虹撇嘴:“比不上我你还跟她们纠缠?是玩腻我了,还是她们比我更会讨你欢心?”
“我对你的心思,你还感觉不到吗?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这话你对多少女人说过?”
“只对你说过!我拿二弟起誓!”方野说着,顺势将她搂得更紧。
陈虹靠在他胸口,声音软下来:“那你就跟她们断干净,我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方野沉默了。
陈虹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舍不得。
让她提分手也说不出口,好容易走到这步,又好不容易哄得未来婆婆喜欢,凭什么把他让给别人,便宜了别的女人?
陈虹幽怨地说:“你不想断就别让我知道,给我心里添堵。”
方野轻吻她的嘴角:“陈虹,遇见你是我的幸运,是我不懂得珍惜。”
陈虹轻笑一声说:“方野,我们才是最配的一对。”
她也不想逼得太紧,风筝线绷太近会断,线头攥在手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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