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门口一片冷清。
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蹲坐两侧,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寻常百姓都不敢在附近逗留。
李博文走进府衙,向衙役说明了来意。
衙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便领着他们来到一位师爷模样的人跟前。
这位师爷大约四十岁,身着一件灰色长袍,头戴黑色帽子,面容严肃。
听到李博文询问舞弊案的后续结果,师爷皱了皱眉头,在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中翻找起来。
“找到了。罗远程办案不力,滥用私刑,妄图屈打成招,上头知晓后,将他贬到一个偏僻的县城去当县令,并罚俸三年。至于那个赵康,证据确凿,被判赔偿李秀才五十两银子,并且十年内不得参加科考。这是赔偿给您的五十两银子。”
师爷从库房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李博文。
李博文接过用粗布包裹的银子,隔着布料便能真切地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他没想到还有意外之财,心中不禁暗喜。
出于感谢,他不动声色地塞给师爷二两碎银,然而师爷脸色一板。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收回去!”
李博文没料到会被拒绝,脸上顿时有些讪讪。
为了化解尴尬,他连忙转移话题。
“请问师爷,不知新来的知府可已经上任了?”
师爷听闻,以为李博文是想拜见新知府,便轻轻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
“新来的知府大人前几日已抵达府城,并且正式上任了。不过,知府大人行程安排得十分紧凑,恐怕暂时没时间接见你。”
李博文明白师爷会错意了,但也没再多做解释。
几人走出府衙,苏敬之表示有些疲惫,打算回客栈休息,再看看书。
于是,李博文便带着林秋兰和王二在城中漫步闲逛。
府城的街道上,店铺密密麻麻,各类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他们走进一家茶馆,茶馆内弥漫着悠悠的茶香,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
三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香茗,和两样小食,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窗外的街景。
“这府城可真热闹,比咱们县城大多了。”
王二难掩兴奋,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时,茶馆中央的台子上,一位身穿蓝色长衫的说书先生坐下,开始说故事。
他手中的折扇时而挥舞,时而轻敲桌面,口中妙语连珠,台下的听众听得如痴如醉,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李博文和林秋兰也被这精彩的故事深深吸引,沉浸在那跌宕起伏的情节之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随着说书先生的结束语,李博文几人也站起身来,离开了茶馆。
他们又接着逛了几家铺子,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升至中天。
回到客栈,叫上苏敬之,四人再次前往那家“云客来”餐馆吃饭。
刚吃完饭走出餐馆大门,就看到客栈门口,昨日的那个小孩子正来回徘徊,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
“你是来找我的吗?”
小孩儿被李博文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
“我…我是来找你的!”
他神色焦急,双手不停地来回揉搓着衣角。
李博文轻轻地握住小孩儿的肩膀,和声细语地问道。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别着急,慢慢说。”
说完,他对林秋兰使了个眼色,林秋兰立刻心领神会,和王二一起先将苏敬之送回客栈休息。
等林秋兰再次出来时,只见李博文和小孩儿正等着她。
“怎么了?”
李博文对她摇摇头,然后开口道。
“小意,你在前面带路吧。”
刚刚他已经知道这个孩子的名字。
小意默不作声,脚步匆匆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张望一眼,确认李博文和林秋兰还在身后跟着。
穿过几条曲折幽深的小巷,他们来到一处破败的小院前。
小院的门半掩着,木板上的红漆如同深秋的落叶,层层剥落,露出坑洼不平的木色。
小意推开门,院子里空荡荡的,一片荒芜。
夫妻二人跟着他走进屋内,屋内同样是家徒四壁,宛如他们刚穿越过来时所住的山脚破屋。
在屋内的一个角落里,胡乱地堆着一些枯黄的稻草,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其中。
“弟弟!”
小意快步跑过去,蹲下身子,双手颤抖着轻轻摇晃着弟弟。
那双手上布满了与他年纪极不相称的伤痕,看着让人心疼。
李博文和林秋兰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一阵酸涩。
小意的弟弟窝在稻草堆里,小脸烧得通红,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面前放着一个啃了一半、已经干硬的馒头。
69書吧
“他发烧了。”
林秋兰走上前,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小意弟弟的额头。
李博文没有丝毫犹豫,弯腰将小意的弟弟抱了起来。
“我们先去医馆。”
小意的嘴唇嗫嚅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依旧默默地在前面带路。
到了医馆,李博文大步走进医馆,急切地喊道。
“大夫!”
坐诊的老大夫似乎早已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连忙招呼他们进诊室。
“过来这边,把他放到床上。”
老大夫丝毫没有嫌弃孩子身上的脏污,神色专注地为孩子进行诊断。
一番仔细检查后,他来到柜台前,提笔在泛黄的纸张上开了药方。
“这孩子是受了风寒,再加上长期食不果腹、营养不良,身体太虚弱了。”
大夫一边写着药方,一边摇头叹息。
“若再晚些送来,怕是有性命之忧。”
李博文付了药钱,又额外买了些滋补的药材。
等药抓好,三人带着药回到小院。
好在院子侧边有一口井,林秋兰从简陋的灶房里找出一个药罐,清洗干净后便开始熬药。
炊烟从破旧的烟囱中袅袅升起,引起了周围人家的注意。
隔壁的门打开,一个妇人探出半个身子,一张长相刻薄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隔壁这偷儿不知道又去哪里摸东西了,居然还开火了。”
她呸地啐了一口,又“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屋内,林秋兰先给小意的弟弟喂药,又烧了点开水,将冷硬的馒头泡软,小心翼翼地喂给小意弟弟吃。
小孩子喝了药,胃里有了温热的感觉,渐渐有了点意识,本能地咀嚼吞咽着食物。
李博文则坐在一旁的地面上,身旁是斑驳的墙壁,他轻声问道。
“现在能和我们说说你的身世了吗?”
小意低着头,双手用力揪着衣角,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回道。
“我爹是个读书人,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他每日都在那昏暗的屋子里读书写字,可命运弄人,一直没能考中。后来他积劳成疾,药石无灵,早早地走了。”
小意的声音哽咽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娘受不了这个打击,整日以泪洗面,不久也跟着去了。他们走后,那些所谓的亲戚就像恶狼一样上门来,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连桌椅板凳都没放过。”
说到这里,小意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我以为他们这样就够了,没想到…那些人还想要这个院子,要不是我以死相逼,他们怕闹得不好看,恐怕早就被他们得逞了…”
林秋兰站起身,听到小意的话,怒火中烧,眼眶也红了。
“真是太过分了!”
她轻轻将药碗放在一旁,伸手将小意搂进怀里。
林秋兰没有问小意为什么不去报官,想想那个罗远程的丑恶嘴脸,她心里清楚,指望他为两个孩子出头,简直是天方夜谭。
“孩子,苦了你了…”
她身上散发着清新的皂角味道,这样干净而温暖的怀抱,小意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一时间,他僵硬在原地,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没事,没事了…”
林秋兰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声安抚着,小意的身子渐渐地放松了一些。
良久,小意从林秋兰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认真地看着二人,眼中满是感激。
“我叫文意,我弟弟叫文彬,叔叔,婶婶,谢谢你们…”
他抹了一把眼泪,露出了一块白皙的肌肤。
“要不是你们,我和弟弟可能早就饿死了。”
林秋兰看着他小花猫一样的脏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入手的触感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
好瘦啊,就像当初的大宝和二宝。
她心中越发怜惜这兄弟俩,眼中的热意又开始涌动。
“小意,你愿意跟婶婶和叔叔走吗?”
小意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你…”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林秋兰连忙抱了抱他。
“你没听错,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着婶婶回家。婶婶家里也有几个孩子,和你差不多大,你们肯定能相处好的。”
小意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半晌,他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扬起头坚定地回道。
“婶婶,那就当我和弟弟都卖给你们家,给你们家当奴仆,不然我不会跟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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