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来,李博文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牢里不知白昼黑夜,除了狱卒送来那散发着酸臭味、难以下咽的饭菜,没有任何人来询问他的情况。
偶尔会传来其他犯人的嘶吼,和狱卒的喝骂、鞭打声,令人胆战心惊。
李博文迷迷糊糊地醒来又睡着,睡着后又被冻醒。
就这样熬了一夜,依旧没有任何人来。
等狱卒又来送饭时,李博文急急地抓住对方的胳膊。
“哎,这位大哥,请问——”
狱卒却一脸凶相,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新来的,少废话!该吃吃,该喝喝,问那么多干啥!”
随后重重关上牢门,牢里又恢复一片死寂。
孤独感如汹涌潮水,渐渐将李博文淹没。
他开始在狭小的牢房里踱步,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焦虑。
这两天,他绞尽脑汁,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可人被关着,又见不到外人,丝毫没有任何自救的机会。
他望着那狭小的通风口,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林秋兰温柔的笑容、孩子们天真的脸庞一一浮现在脑海。
他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们不要太过担心。
当天半夜,李博文的身体开始出现不适。
牢房潮湿寒冷,像是有无数根针扎进骨头里,钻心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
“该不会是感冒了吧…咳咳…”
李博文蜷缩在角落里,试图用体温来温暖冰冷的身体,却只是徒劳。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博文发起了高烧,浑身乏力,头疼欲裂,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就在李博文几乎陷入绝望之际,牢门突然被人打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李博文!知府大人要提审你!”
几个狱卒满脸凶相地走进来,二话不说,拖着他就往审讯室走去。
审讯室内,烛光摇曳,昏黄的光线映照着四周冰冷的墙壁。
罗程远坐在审讯台上,猛地一拍惊堂木,那声音震得李博文的耳朵嗡嗡作响。
“李博文,若不想受苦,就乖乖签字画押,承认你院试舞弊之事!”
李博文挣扎着坐起,用尽力气说道。
“大人,我李博文从未舞弊,是被冤枉的!您乃监考主官,院试当日考场秩序井然,您亲眼所见,怎可轻信他人诬告?”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罗程远,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一股坚定。
罗程远闻言,顿时恼羞成怒。
这李博文都成阶下囚了,还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哼,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
想到自己升迁在即,绝不能让李博文成为他的污点,影响他的调任,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证据确凿?知府大人,那证据究竟何在呢?不过是他人为了诬陷我而编造的谎言罢了,您为什么就不肯秉公执法,认真审查呢…”
李博文强撑着病体,毫不退缩地与罗程远对视,声音因为虚弱有些沙哑,却依旧执着。
罗程远脸色一沉,再次狠狠拍响惊堂木。
“大胆李博文,到了此刻还敢狡辩!来人,给我大刑伺候,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就在衙役们摩拳擦掌准备动手时,审讯室的门猛地被撞开。
苏敬之脸上带着焦急与愤怒,脚步匆匆,带着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住手!”
罗程远看到来人,脸色微微一变。
“苏敬之,你现在不过一介平民,为何擅闯公堂?这是朝廷命官审案,你速速退下!”
苏敬之冷笑一声。
“罗知府,我的确是平民百姓。但我身边这位,你怕是还不知道是谁吧?这位是扬州监察司的陈大人,此次前来是听闻有冤情,特来过问。”
苏敬之一边说着,一边侧身,点明了身边人的身份。
原来,苏敬之赶到府城后,四处拜访故交好友。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他打听到一些线索。
“茶馆的伙计亲耳听到,说那赵康不满别人抢了他的秀才名额,把人送进了监狱,言语间都是对那个秀才的不满。”
经过一番曲折,苏敬之终于得知,这个赵康出身于扬州的贵族杨家,是青云府旁支的后辈。
赵康平日里自诩为风流才子,最爱结交有学之士,以彰显才情。
他经常出没于烟花之地,最近更是频繁光顾府城内著名的风月场所——晓花楼。
苏敬之稍作打扮,换上一身名贵儒雅的长衫,来到了晓花楼。
楼内丝竹声声,歌女的娇笑与宾客的调笑声交织在一起。
苏敬之目光一扫,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正与几个女子把酒言欢的赵康。
他走上前去,先是礼貌地作揖,然后说道。
“久闻赵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在此相遇,不知可否一同畅饮几杯?”
69書吧
赵康抬头看了看苏敬之,见他气质不凡,谈吐文雅,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便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苏敬之照常来到晓花楼,与赵康谈诗论道,逐渐赢得了他的信任。
他见赵康心情不错,几杯酒下肚后,脸色泛红,眼神也有些迷离,知道时机成熟了,便试探着说。
“听闻近日有个叫李博文的书生被冤枉舞弊,这事儿可真是闹得沸沸扬扬,赵公子可有耳闻?”
赵康听到李博文的名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哼一声。
“他本就该有此下场,谁让他那么不知好歹。”
苏敬之心中有了底,却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哦?这话怎么说?我倒是好奇,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赵康又灌了一口酒,借着酒劲,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缘由。
“府试时曲成才考了第三,我亲自上门邀请曲成才去参加诗会,本想着能结交一番,提升自己的名声。谁知和曲成才同住的李博文竟不肯,不仅如此,还百般阻挠曲成才去,说曲成才欠了他的钱,要给他教习功课。若不是曲成才,他能考上?而且若不是多了他,我院试说不定就能上榜了。”
苏敬之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只是附和着。
“所以举报他的人是你吗?赵公子如此才华,想必院试上榜本是十拿九稳之事。”
赵康被他这么一捧,更加得意忘形,拍着桌子说道。
“哼!是又怎样,那李博文定是故意针对我,我当然要给他点教训瞧瞧。我花了大价钱,买通了罗知府的亲信,伪造了证据,就是要让他尝尝得罪我的下场。”
苏敬之得知了事情的全貌,心中又惊又怒,但他强忍着情绪,不动声色地安抚着赵康。
离开晓花楼后,他不敢有丝毫耽搁。
李博文已经被抓进去三天了,他与罗程远关系一向不好,之前想打探府衙牢房的消息,都四处碰壁,根本不知道李博文现在情况如何。
恰逢扬州监察司的陈大人回乡省亲,就住在府城。
陈大人与苏敬之曾有过一面之缘,虽交往不深,但对他的为人十分敬重。
苏敬之立刻备上礼物,前往陈大人的住处拜访。
见到陈大人后,苏敬之先是行了大礼,然后将自己收集到的线索和证据,一一呈给陈大人。
陈大人听后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桌子。
“朗朗乾坤,竟有如此徇私枉法之事!苏先生放心,本司定会彻查到底,绝不让无辜之人蒙冤。”
于是,便有了审讯室内的这一幕。
陈大人走上前,神色冷肃。
“罗程远,李博文案有冤屈,本司自然要过来查个清楚。”
罗程远心里一紧,脸上却堆起笑容,赶忙起身走到陈大人面前,拱手说道。
“陈大人,下官也是依证据办案,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陈大人目光如炬,看向李博文。
“这案子疑点重重,本司要重新彻查。在真相未明之前,不得对李博文用刑。”
罗程远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怨愤,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敬之竟能请动陈大人。
自己想要糊弄过关,保住仕途的如意算盘,这下彻底落空了。
此时,审讯室内气氛紧张。
罗程远虽然心中不悦,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不敢再对李博文用刑,只能硬着头皮接受陈大人的彻查。
而李博文看到苏敬之和陈大人出现,心中一松,整个人瞬间昏倒过去。
“博文!”
陈大人阴沉着一张脸,直接吩咐。
“去把府医叫来。”
衙役领命而去,府医疾步而来。
他诊治过后,小心翼翼地回禀。
“大人,他是寒凉入侵以致高烧不退,加上忧思过度,腹中未入水米,这才昏迷。需得好好调养,否则恐会落下病根。”
陈大人闻言,眉头紧锁,看向罗程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满。
“罗知府,这便是你所谓的‘证据确凿’?将一个秀才功名的学子关进大牢,让他病重却不医治,然后再严刑拷打,这就是你办案的方式?”
罗程远脸色讪讪,却也无话可说,只能躬身请罪。
“下官办事不力,请陈大人责罚。”
陈大人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苏敬之。
“苏先生,多亏你及时赶到,否则这李博文怕是要冤枉至死了。此案本司定会彻查到底,绝不让任何人逍遥法外。”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