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载聿让司正先行休息,等张德荣把账目对齐,用过午膳之后再进行案件审查事宜,并表示这次事情已经涉及人命,让侯公公去衙门把县令还有县尉都请来,若是有罪即刻当场收押。江昌点了点头,随即介绍自己身后的几位随行官员,基本也都是江氏子弟,其中和江昌关系最亲的应该是江若风,认真算起来是江载聿的表哥。
江若风的母亲是皇帝的堂姐,可惜英年早逝。江载聿和这人关系还算不错,两人小时候是在太学里一起读书的,所以众人坐定之后便攀谈起来。江若风去参加过婚礼,却一直没能见到新娘子,这次能一睹真容不由得在心中暗叹道,燕王妃果然容貌清隽,传言非虚。
江载聿见到他倒是挺高兴:“表哥如今在大宗正司任职?多久了,上次见你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上次见你是你大婚,哪有空说呀,净和你喝酒了。”江若风笑道,“我去年过了殿试之后,陛下便让我入职大宗正司,到如今也有一年时间。”
江载聿点点头,江若风在大宗正司那事情就更好办了。别的人江载聿不了解,但江若风他还是知道的。这人年少丧母,亲生父亲也不待见他,若不是皇帝登基之后大封族人,找到了江若风,只怕江若风要被他那位继母给害死。
后来江若风在太学进修,为人持正不同情面。私下里朋友人都说江若风板正得跟城墙一样,和他的名字一点都不搭。
“表哥,幸好这次你跟着来了,不然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江载聿让侯公公将查到的资料交到他们手里传阅。“这就是那小姑娘所诉冤屈,各位大人看一看。”
沈萦风随即看一眼张德荣那边,果然见他心不在焉地往正厅偷瞄。沈萦风垂下眼眸,状纸自然是假的,事情却是真的,到时候看这恶人该如何面对。
江昌和江若风等人看完了诉状,不由得面面相觑。杀人夺妻,私卖良民。不论是哪一项看着都让人胆寒,更何况还是皇家庄园的管事做出来的,这事情要是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
江昌把诉状折叠好赶紧问:“请问殿下,那小女孩现在何处?老臣有几个问题,想要问她。”
江载聿轻轻摇摇头说道:“那女孩情况特殊,每日子时方可见她。”
子时方可见?
众人诧异地看着彼此,心中不免发毛,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只在午夜子时出没,或者说是……鬼?
江载聿并未过多解释,任由他们猜去,而自己则端起茶杯,趁着喝茶的动作观察偏厅的张德荣,不由得暗笑,心神如此慌乱居然还敢杀人,这主意只怕不是他想出来的。
不多时,已经到了午膳时间。江载聿见偏厅那边迟迟没有结束,便开口问道:“账目可还清楚,为何如此缓慢?”
账房先生赶紧停笔起身回话:“回殿下,这账目确有出入,具体情况还需仔细核对。”
“哦?那劳烦先生了。”江载聿也没有再催促。故意趁着大宗正司的人在时问这话,就是为了加深他们对张德荣的坏印象,有诉状在前,账目混乱有错在后,张德荣在众位大臣中的形象只怕不会太好。
江载聿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滴漏:“竟然已经是午时一刻,众人大人一路奔波而来,如此辛苦是本王疏忽了。就请先到万花厅用膳吧,侯公公,请诸位大人过去。”
“是。”
沈萦风陪着江载聿一起站了起来,等到众人走后,她看向江载聿,后者转身握住她的手说:“今天我不能陪你吃饭了。”
沈萦风点点头,她和华嬷嬷先行回后院去,临走时又看一眼那张德荣,随即吩咐华嬷嬷道:“先生们对账辛苦,嬷嬷,你让厨房也送吃食过来,别当先生们饿着。”
“是。”
说完,沈萦风这才款款离去。华嬷嬷上前一步冷眼看着张德荣,同时将他盯着沈萦风的目光给挡住。华嬷嬷语气冰冷地说:“张管事,管不住乱瞟的眼珠子,不要也罢。”
顿时,周围宗正寺的官员、燕王府的账房先生,还有在一旁守着的护卫们便都看向张德荣那边。护卫们更是以手按住刀把,恨不能立刻就抽出刀来将那对燕王妃不敬的人一分为二。华嬷嬷转身离去之后,侍卫们便换了一个方向站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德荣,吓得张德荣再也没敢抬头。
江载聿来到万花厅,餐食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他抬手让众位大人坐下之后,便开始用餐。席间,江昌问起事情的细节来,这自然是难不倒江载聿,他和沈萦风昨日把所有的情况都过了一遍,所以此时此刻自然就应对得当。
不过江载聿也并没有任人随意发问,他可是燕王不是囚犯,江昌在燕王殿下言辞微冷之后便不再发问了。江载聿微微一笑:“大家用膳吧。”
皇兄跟他说过,这个江昌仗着自己是皇帝唯一在世长辈,经常在父皇面前摆谱,现在看来皇兄所言非虚,趁着这个机会给这位江昌大人一个下马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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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载聿收敛心神,他之前都在军中,甚少接触这些亲戚朋友们。太子也特意让他少接触这些人,怪不得父亲总说他,将来如何为皇兄分忧,现在看来他还是被皇兄保护得太好了。
江载聿用膳完毕后,带着众人回正厅,那边守着的侍卫来报说账目已经核对完成。
江载聿看着呈现在自己面前的账本,并没有打开而是直接问账房先生:“账目可还对?”
他一边问,一边看向被侍卫扣着的张德荣。
账房先生仔细回复到:“明面上,账目没有任何问题。但……”
“先生直说无妨。”
“这两日对账下来后,某发现了一个问题:其中有几家账目每年都会送一批粮食给到的‘信阳府’。以某浅薄的了解,从未听说过这‘信阳府’是在哪里。”
江若风一听便看向一旁的江昌,后者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江载聿倒没有率先发难而是继续问道:“哦?每年都给,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嘉瑞六年。”
也就是说有十年的时间了。江载聿点点头,他微笑着看向江若风,见他有话想说便安抚性地摇摇头:“既然是十年以来的旧账,想来一时半会是查不清楚了。这样吧,侯公公。”
“老奴在。”
“找个会说话的侍卫,骑上快马,将此件事情送到宫里去,告知父皇和皇兄。”
“是,老奴这就去办。”
江载聿对着厅内的众位大臣们微笑道:“我刚刚接手这里的事情,没想到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开国不过十几年,有些人啊,便已经忘了本了。”
这毕竟是大宗正司管辖范围内的事情,众人赶紧跪下称罪,这一会江载聿没有着急叫人起来,而是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诸位都是我江氏族人,父皇得了这天下,诸位也都过起了呼奴唤婢的好日子,可希望大家不要忘了,父皇列给江氏族人的十条戒律。若是,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便是姓江,只怕也救不了你们的命。”
说完这些,江载聿赶紧让大家起来表示:账目既然不对,那就应该重新查账,不可有一丝马虎。现在山庄人手不够,他已经安排人去京城请旨了,等京城派人来支援之后,再进行后续查账事宜。
刚刚被江载聿点拨了一通,众人哪还敢有异议。江载聿满意得点点头,又说起另外的事情来:“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张德荣杀人夺妻,私卖民女一案。原告吴淼因情况特殊,只能在午夜时分方能到场,所以就委屈各位大人现在庄子里休息,等到了晚上再审案吧。”
江载聿看向那边的张德荣:“先把张德荣送回昨夜的房间!”
“是。”
江载聿回到屋子里时,沈萦风正在吃石榴,金秋正是石榴丰收的季节,有些管事的家人见自家管事迟迟没有回去,便摘了一些石榴送过来,说是给王妃尝尝鲜,顺道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萦风之前从未吃过这种果子,感到十分好奇。她还让华嬷嬷留下一些,用冰块镇着,等回去了给奶奶尝一尝。江载聿坐到她身边,从她手心里拿起几颗石榴放入口中:“怎么,求情求到你这儿来了?”
沈萦风不置可否,江载聿继续问:“那你打算如何替她们求情啊。”
“我只是吃了一些自家庄园里产出的水果,怎么就要求情了?”沈萦风眨眨眼,“况且,燕王殿下的决定,哪里是我能左右的。”
石榴可以吃,求情是一点都求不了的。不过,比起这个,沈萦风更加好奇前面发生了什么。
“前面情况如何?”这一下午给她憋坏了,可华嬷嬷不让她去旁听。
江载聿简单地将发生的事情说给沈萦风听,听得沈萦风差点没把石榴籽一起咽了下去。江载聿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她擦嘴,然后对她说:“先休息,晚上得熬夜呢。”
“我能去?”她还以为自己不能去呢。
“能去,不能露面罢了。我已经让郎清给你安排好了,就跟上次在驿站一样。”
在满足沈萦风的好奇心这件事上,江载聿一向是很纵容的。他无视华嬷嬷不赞同的目光,从沈萦风的手里拿些石榴来吃:“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能出声。这回不比驿站,若是被人发现传出去了可不好。”
“好。我答应你。”
华嬷嬷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山月来换了熏香,江载聿和沈萦风便更衣睡下,到了午夜,山月和霜竹将沈萦风唤醒轻声说:“王妃,时间到了。”她们给沈萦风换了身衣服,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溜了进去。
正厅之中,灯火悠悠。沈萦风看到借着镜子看到那张德荣跪在地上,身旁是一个小小身影,那身影飘忽在空中,脚不沾地,声音也缥缈无边,全然不似一个小女孩。只听那女孩的魂魄说:“大人,求您给小儿一家做主。”
那张德荣却还是在大呼冤枉,说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女孩,怎么她被人贩子拐卖却还要怪在他头上。那女孩悲愤得说:“我娘的尸体,就埋在你家后院的槐树下!你害怕我娘变成鬼来索你性命,还特意在她身上压了一块青石板!可怜我爹的尸身,都不知道在哪儿。张德荣,我要杀了你!”
沈萦风闻言皱起眉,埋尸的地点和情况知道地如此清楚,只怕江载聿早已安排人去把尸身挖了出来。怪不得这两天一定要将这些管事给扣在此处呢,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出去通风报信的。
“你,你胡说八道!大人,你要替小人做主啊!”张德荣这声大人,却不是向主审的县令说的,而是向一旁的大宗正司司正江昌说的。
江载聿冷笑地看着江昌,而县令看了看江昌,见他偏开头没有说话,手握惊堂木一拍:“大胆!此案由本官主审,张德荣你休要胡言乱语。”
那张德荣见江昌没有说话,也知道此时此刻江昌是救不了他了,他不由得看向其他人,见其他人也是沉默不语,顿时有些恍惚,他明白过来这一次他是逃不掉了。
县尉对着江载聿拱手说:“王爷,既然原告说出了具体的藏藏尸位置,下官申请去把尸体挖出来,若真如原告所说,事情便都明了了。”
江载聿点点头,他挥挥手让郎清安排两名侍卫跟着过去。毕竟是他做的局,怎么也得有人在现场才好。不然若真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就不好了。
县尉带着人离去,堂上的案子还是要继续审的。县令继续问张德荣:“张德荣,事已至此你还不速速招来,难道要本官大刑伺候吗?”
正说话间,堂上忽然吹起一股阴风,堂上的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众人还在诧异时,只听见一个阴冷的女声说:“张德荣,你还我夫君命来。”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位身着红衣披头散发的女鬼从屋顶落下,死死得卡住张德荣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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