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子来了？我们正要出发，还怕你赶不上呢。”李叁叁跟着干娘来到城门口，刚到城门口便瞧见所谓的商队，商队不大，仅仅三辆驴车而已，领头的瞧见二人，远远的便招呼道。
干娘带着李叁叁紧走两步，冲着那人行了个礼，惊的那人连忙闪避“使不得，使不得，我们这下九流的行当，当不起您这么大的礼。”
这倒是让从未进过城的李叁叁有些诧异，在她的认知里，这商队都是有钱人家的，怎么会是下九流的行当。
干娘站起身子笑着对那领头的说道：“这有啥使不得的，曹掌柜这回还得麻烦您。”
曹掌柜笑了笑，应道：“这有啥麻烦不麻烦的，顺道而已，又不妨事，这人到齐了，货也装得了，咱这就出发？”见干娘点点头，转身对着赶车的伙计吆喝道：“幡子掌上，镖旗挂上，看好金扶柳，抹清了招子，阳扯！”这几句话听得李叁叁云里雾里。
驾车的伙计们倒是听懂了，齐声应和一声，驴车颠颠的向南走去。
三辆驴车装了不少货物，好在还剩一架驴车剩点地方，母女二人堪堪坐上去，省了不少脚力。
李叁叁自打上了车，便紧紧的捂着肚子，一副肚子疼的架势，干娘白了她一眼，凑到耳旁悄声说道：“坐直了，放松些，就跟平日里一样，你这样傻子都看得出怀里放了物件。”说罢便不再理会李叁叁，扭头对着跟在车后的曹掌柜拉起了家常：“曹掌柜最近发财啊？”
“王嫂子可别笑话我，我们这小本买卖，哪去发财？混口饭吃而已。”曹掌柜憨憨的笑了笑。
“这大冷天的还出来跑商，这不是发财是啥？”
曹掌柜叹了口气：“趁着天还不算冷，赶紧备些货，我可听说北面开始下雪，怕是鞑子们又该过来抢东西了。到时候可就什么也干不了了。”
李叁叁见干娘与那曹掌柜聊得熟络，有些好奇的问道：“娘，你们早就认识？”
干娘揽着李叁叁，笑着说道：“以前没事来城里的时候，没少受曹掌柜照顾，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李叁叁点点头，想起干娘曾说过，冬日里沐浴都是来城里，想来是这么回事吧。李叁叁扭头对着曹掌柜露出甜甜的笑，问道：“曹大叔，啥叫金扶柳？”
曹掌柜愣了愣，指了指拉车的驴：“这就是金扶柳。”
“抹清招子，又是啥意思？”李叁叁继续问道。
曹掌柜突然笑起来：“你个小娃娃是想问刚才我喊得话是什么意思吧？我们这种小商队请不起镖局，只好花钱买了镖局的镖旗，借着镖局的名义路上行走方便，这幡子就是我们自家的招牌，走南闯北的也能闯闯名头。刚才我就是让伙计们把幡子竖起来，把镖旗插好了，看好驴，擦亮眼睛。这都是江湖上的切口。做哪行说哪行的话，我们这种跑江湖的自然得说江湖话。”
李叁叁点点头，又对着曹掌柜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一路无话，许是商队走的急，回来的路倒是快了不少，到了村口太阳还挂在天上。
69書吧
干娘与李叁叁下了车，对着曹掌柜道了谢，转身向村子走去。
“娘，曹大叔为啥说自己是下九流的行当？商队不都是有钱人吗？”李叁叁跟着干娘。
“商队大多是很有钱的，还有一些都是几家小商贾联合起来，为了路上方便组了个商队。曹掌柜以前是沿街叫卖的小商贩，也就是这几年才开了个铺子。我对他知根知底，所以他才在我面前自称是下九流。”干娘一本正经的对李叁叁解释道。
“啥叫下九流啊？”李叁叁继续追问道。
“这下九流啊就是个叫法，就跟咱们常说的三百六十行一个意思，所谓的九流，其实是三教九流，三教指的是道教、佛教、儒教，而九流又分上中下。所谓的上九流是指：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烧锅，六流当，七商八客九庄田。中九流则是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流风水，四流痞，五流丹青，六流相，七僧八道九琴棋。而下九流就是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梆，五流吹手，六剃头，七戏八叫九买糖。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八种不入流的行当，指的是金评彩挂，蜂麻艳鹊。指的是那些坑蒙拐骗之类的行当，太脏就不给你细讲了。曹掌柜以前就是下九流中的八叫，沿街叫卖的行商，如今也算是稍稍迈进上九流的门槛了。”干娘依旧很认真的解释，只不过没了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在我看来，除了不入流的那些行当，人和人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生活而已。”
李叁叁不再说话，低着头匆匆赶路，心中却暗自悲苦“原来，上一世自己竟是不入流的。”不过转念一想，重活一世，有干娘照拂，有叔婶关爱，自己定不会重走上一世的老路。
干娘见李叁叁兴致不高，以为她是为日后的生活担心，出言安慰道：“莫担心，将军府又不是十八层地狱，去了踏实做事就好，横竖也就五年时间，逢年过节的还能回家看看，不必太过忧虑。”
话音刚落，二人便瞧见婶婶正站在家门外张望。
李叁叁也顾不得干娘，急忙向婶婶跑去。
“婶婶，你怎么在这？叔叔怎么样？”李叁叁一头扎进婶婶的怀里，抬着头看着婶婶。
“这不是担心你吗，这一走就是一整天，天都快黑了，也不见你们回来，我就寻思着出来看看，这不刚出来就瞧见你们俩了。你叔刚吃了药，你说一个大男人，不就伤了条腿吗？哼哼唧唧了一整天。”婶婶轻轻拍了拍李叁叁的后背，“事情办的怎么样？”
“她婶，饭做得了吗？我跟叁叁可是一整天都没吃饭呢，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干娘拦住正要说话的李叁叁，抢先说道。
婶婶听了这话连忙拉着二人向屋里走去“好了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呢。”
进了屋，李叁叁并没有在桌前坐下，而是拉着婶婶进了她和叔叔的房间。干娘也不着急吃饭了，坐在桌前，逗弄着两个弟弟。
“叁叁，这是干啥？先吃饭。”婶婶被李叁叁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叁叁却不理婶婶，径直将婶婶拉到叔叔面前，将她按坐在床沿，待她坐定，才退后两步跪在地上。
“呦，只是干啥？又不年又不节的，好好怎们给我俩磕头呢。”婶婶被李叁叁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想要扶起李叁叁。
李叁叁推开婶婶扶向自己的手，从怀中摸出那两块银锭，递向婶婶“婶婶，叔叔的腿有救了，只是叁叁怕是不能时长在叔婶身前尽孝，还请叔婶原谅。”
婶婶看着李叁叁手中的银锭，不敢去接，手伸了伸又缩回去，听到李叁叁的话不禁急道“啥意思？你真把自己给卖了？”叔叔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李叁叁原本还在自我感动，听了婶婶的话却是一脸懵，茫茫然的看着婶婶：“没有啊。我啥时候把自己给卖了？”
“那你说的不能时长尽孝是个啥意思？”叔叔急声道，挣扎中碰到了伤腿，发出一声惨叫。
李叁叁这才明白叔婶会错了意，连忙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你是说只签了五年的契，而且不入奴籍？”虽说此事之前商量好的，可真的发生了，婶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五年，不入奴籍。”李叁叁肯定的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叔叔这才放心的躺下，只是眼泪却顺着眼角滚落。
“这是咋了？叔叔，你的腿能治好了，怎么还掉起泪来？”李叁叁有些诧异的看着叔叔。
“没事，没事，房顶落了灰，掉到眼睛里了。”叔叔赶紧抹了把脸，将泪水擦去。“快去吃饭吧，省的凉了。”
婶婶将李叁叁从地上扶起来，顺手接过李叁叁手中的银子，摩挲了一下，又递了回去：“收好，我走不开，这几日你跟着你干娘去把药买下来，她是见过世面的，有她跟着我放心。”
李叁叁还想推脱，可婶婶坚决不收，叔叔也跟着帮腔，无奈只好收进怀里。婶婶见她收好了银子，才拉着她向屋外走去“走，吃饭去，可别饿坏了。”
出了里屋的门，婶婶叹息一声：“叁叁，别怪你叔，你叔心里觉得对不住你……”
“婶婶，别说了，叁叁心里明白，快去吃饭吧，我饿了。”李叁叁打断婶婶的话，拉着婶婶快步走到桌前。
“总算来了，再不来我都快忍不住了。”干娘见二人坐下，开口道。
“她干娘，谢谢。”婶婶认真的对干娘道谢“要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干娘摆摆手，将口中的菜咽下去才开口道：“谢啥，咱都提前说好了的，只要不怨我就好。吃饭，吃饭。”
婶婶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不停的往李叁叁和干娘的碗里夹菜。
“对了，这一两日，我跟叁叁还得去趟城里，先把药买齐，也不知郎中那什么时候能配好药，此事宜早不宜迟。”干娘突然将碗放下，认真的看着婶婶。
此时婶婶对这位干娘可以说是百分百的信任，满口答应道“是这个理，此事还得您给张罗，您定就是了。”
“这事我可定不来，还得婶婶你来张罗车架，不然以我俩的脚程，怕是一天办不完这事。”干娘认真的对付着碗中的饭菜，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婶婶有些尴尬的停下筷子，思索了一下“明日我去村里问问，看谁家这两日去城里，正好捎带上你们。”
干娘点点头，继续消灭碗中的饭食。李叁叁突然发现，自己的干娘对吃有一种超乎常理的执著。
吃罢饭，干娘喊着今日累了，要睡觉，便一头扎进李叁叁的房间。
李叁叁帮婶婶收拾了桌子，今日本就耗费心神，也有些困了，正想回去休息，却被婶婶拦下。“叁叁，陪婶婶坐会儿。”
李叁叁只好强压困意，坐在桌前。
婶婶一直盯着李叁叁，让她心中有些诧异“婶婶，怎么一直盯着我？脸上有东西？”有些不自信的摸了摸脸颊。
“像，太像了。”婶婶突然开口。
“什么太像了？婶婶你在说什么？”李叁叁没明白婶婶的话。
“你跟你娘太像了。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爹和你叔还没分家，那时候一家子人都住在这个院子里，你爹和你娘就住在你现在住的房子里。”婶婶指了指属于李叁叁的房子“你爹跟你叔白天下地，晚上回来，我就跟你娘坐在这，说说话，做做活，虽然手头也没有余钱，可日子过的轻松。后来你娘怀上了你，你爹才商量着分家，你叔本是不愿意的，但是你娘却说，虽是分家，却也离得不远，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罢了。你叔这才同意。后来才知道，你爹早就算好了，分家是为了让你叔脱了军籍。”
“后来呢？”李叁叁追问道。
“后来啊，就跟你娘说的一样，虽是分了家，但是还是在一口锅里吃饭，与之前并没有区别。你爹是个好猎手，隔三差五的总能弄些野味回来。你娘那时候怀着你，你爹把你娘保护的跟什么似的，凉的不让吃，生的不让吃，只要一没事就围着你娘转。后来你娘嫌他烦，把你爹赶到这来，自己一个人住，你爹放心不下，求我过去陪你娘，等我到了你家，你娘可高兴了，把你爹准备的好吃的一股脑的塞给我，不吃还不行，那几天可把我撑坏了。回来后，你叔还抱怨说你娘怀着孩子都没胖，倒是我胖了三圈。”婶婶嘴角勾起一抹笑，似是想到了以前快乐的时光。
李叁叁还想多听些自己爹娘的事，可婶婶突然叹了口气：“等你叔腿好了，该把你家的院子再收拾收拾了，这么些年没收拾，怕是都不能住人了。”
“婶婶，我家的房子在哪呢？”李叁叁好奇的问道。
“就在村南河边上，挨着咱家地的那处。”婶婶扬手指了指南面。
李叁叁有些印象，地头上是有一处不小的宅院，只是有些破败了，显得有些阴气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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