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还活着啊……”李叁叁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环境幽幽的叹了口气。
抬起手揉了揉脑袋,晕的厉害,胃里空荡荡的,似有一股火苗在肚子里一点一点的灼烧。她很熟悉这种感觉,这些年来,这种感觉经常出现在自己或者说这具身体的身上,叫做饥饿。
强忍着胃里的不适,一动也不动,这也是一种经验,就这样忍上半个时辰,这种感觉就会慢慢淡去,甚至还会有一种饱腹感,俗称:饿过劲。
李叁叁木然的看着房顶,饥饿感带来一阵一阵的眩晕,心中不免升起一抹苦笑,自己怕是也活不长了,她倒是不怕死,这些年来自己也不是没想过一了百了,叔叔婶婶先后去世,小弟也突发急病去了,唯一遗憾的是大弟这些年来一丝音信也没有,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想到大弟,李叁叁心中一酸,那年葬了婶婶,大弟不声不响的走了,听同村的人说是跟着逃荒的人往南去了,留下自己和小弟,这些年虽然自己一直在打听却丝毫没有大弟的消息,为了养活小弟,不得已做了半掩门的营生,可天下都在闹饥荒,这营生竞争也很激烈,甚至为了活命,有些人半个馒头的生意也做。
“大弟若是回来,怕是会嫌弃我这个姐姐吧……”李叁叁有些委屈,也有些无奈。
突然耳边传来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孩他娘,还有多少粮食?”听着声音像是中年男子。
“不多了,掺上些野菜、麸子还能顶上半个月。”一个中年女子回应道。
“再忍忍,月底地里的粮食就该收了,到时候就好了。过会儿地里的活干完了,我去山上走走,看看能不能寻摸些野物。”男子的声音有些无奈。
李叁叁心中冷笑,自家还有多少粮食自己当然清楚,莫说搀上些野菜麸子,但凡能找出一粒米,自己也不至于躺在这挺尸,家里这光景,老鼠来了也得流泪,当然了,这年头老鼠可是好东西,掐头去尾,淘洗干净,细细的切成丝,与野菜一起放进锅里,出锅的时候撒些盐巴。
想到这,李叁叁的口水几乎就要滴出来,腹中不禁更饿了。
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拖着两条软的像面条一样的腿,慢慢向房门挪去。
虽然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也是叔叔婶婶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且不能让别人占了去,若是日后大弟回来,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
收拾好心情,用力的摇了摇头,让昏昏沉沉的脑袋强打一丝清明,顺手摸起门后的顶门杠,摸到厨房,借着厨房窗棂上的小孔打量着房内,厨房内一男一女背对着窗口坐着,桌上似乎放着什么吃食,李叁叁心中盘算着“对方一男一女,我这身子又虚,怕是占不得便宜,得先下手为强,先干掉男的,再收拾女的,若是失手,就把女的控制住,让男的投鼠忌器,再慢慢打算。若是运气好,还能弄些吃食。”
打定主意,李叁叁才发现心脏咚咚咚跳的厉害,手心里也全是汗,滑腻腻的。赶忙深呼吸几下,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而后猛地一脚踢开房门,高举着顶门杠,直冲着屋内的男子挥落。
69書吧
屋内的二人听到房门的响动,本能的转身,李叁叁瞧见二人的正脸,仿佛被雷霆击中一般全身僵硬,脑袋有些发木,手中的木棍再也挥不下去,一时僵在原地。那中年男子瞧见李叁叁面目狰狞的高举着手臂粗细的木棍,不禁满脸错愕,连忙抬起手护住身边的女子,女子却不领情,拍下男子的手臂,站起身走到李叁叁身边,拿下顶门杠扔在一边,轻柔的抚了抚叁叁的头顶,转身狠狠的剜了男子一眼,这才柔声对李叁叁说道“这是怎么了叁叁?莫不是撒癔症了?”
李叁叁怔怔的看着身前的两人,微微张了张口,转瞬陷入无边的黑暗。
再次睁开眼时,日头已经偏西,那中年女子正坐在床边,手中拿着针线做着一些活计,屋外的阳光斜斜的撒进屋里,让李叁叁觉得很不真实。
“呦,叁叁醒了啊,饿不饿?还有些炊饼,你稍等下,我去拿来。”那中年女子瞧见李叁叁醒来,利落的收拾好手头的活计,没等最后一个字落下人已经出了屋子。
李叁叁想要唤住那女子,刚开口却觉得喉咙里干涩的厉害,火辣辣的疼,根本发不出声音。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抬起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温热的感觉顺着手指传来“糟了,怕是发热了……”李叁叁心中微苦,这年头,小小的风寒足以要人性命。目光无意间瞥到了刚刚放下去的手,心中一惊,连忙把手抬到眼前,这双手虽然长在自己身上,却根本不是自己的手,或者说根本不是自己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手,这双手手指纤细,小小的一双,皮肤虽然有些粗糙还有些污渍,可比起自己那双饱受岁月摧残的手,不知道要好上多少。突然注意到尾指上一道细长的伤疤,联想到早上见到的那对夫妇,李叁叁面色变得很是难看,眼神中却又带着些许希冀。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撑起身子,片腿坐在床边,却又怔住了,原本轻松可以踩在地面的双脚,此时却悬在半空中。细细打量一圈,原本熟悉的家具也变得高大起来,早上的时候心情紧张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这时才注意到身边的变化。
李叁叁强压心中的激动,跳下床,踉跄了几步,也顾不得穿鞋,光着脚跑到厨房外的水缸探头向水面看去,水中倒映着的是那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这张脸已经快要二十年没有见到。看着水中的倒影,李叁叁不知何时红了眼眶,只是仔细的看着水面。
厨房中正在热饭的妇人听到响动,几步跨出房门,见李叁叁趴在水缸前,不禁担心起来“叁叁,你身子还没好,怎么下床了?”瞟见李叁叁光着的脚有些埋怨的继续说道“连鞋也没穿,也不怕着凉……”
李叁叁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猛地转身,一头扎进那妇人的怀里,双手努力伸长,紧紧环住妇人的腰身,终于痛哭出声,那哭声带着思念,带着委屈还带着些许委屈。
那妇人见李叁叁哭的伤心,一时也慌了手脚,连忙轻轻地拍打着李叁叁的后背“这是怎么了?好好怎么就哭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李叁叁并不答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那妇人安慰了好一会儿才把李叁叁劝回房里,回身从厨房里拿出热好的炊饼,看着她吃了,又哄回床上,仔细盖好被子,才又去忙活自己的事。
叁叁定定的看着房门,虽然精神很是疲惫却强忍着不敢睡去,生怕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就会消失不见。可叁叁本就病着,再加上早上受到刺激,刚才又大哭一场,精神早已透支,终究支撑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透,借着窗外的月光,叁叁紧张的打量着四周,见周围的陈设与睡前并无变化,嘴角勾起苦涩的笑“终究是大梦一场……”。
刚想起身,却听到堂屋发出刺耳的木头摩擦声,随即就听到女子的声音传来“轻着点,孩子们刚睡下。”
“有吃食没?饿死老子了。”中年男子声音低沉,明显在刻意压制。
“有,等我给你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许埋怨。
“地里见到几个兔子窝,刚下好套子,寻思着明天看看能不能套上一只,给孩子们打打牙祭。”堂屋里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叁叁怎么样?”
“刚才我去看过了,烧已经退了,只是……”女子有些迟疑“下午的时候,那孩子不知怎么了,抱着我大哭一场,问她什么也不回话,怕真不是得了癔症……”
男子沉默半晌才开口道“等月底粮食下来,换些钱,带叁叁去城里寻个郎中看看……日子紧巴紧巴也就过去了。”
女子发出一声叹息,堂屋里只剩下细微的声响。
叁叁躺不住了,心中被巨大的惊喜填满,飞快的跳下床,屐上鞋,快步掀开门帘,堂屋里豆大的灯发出温暖的光,照亮了坐在桌前一脸错愕的夫妻。
叁叁吸了吸鼻子,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干咳了两声,这才觉得好过些,也不等二人反应便一头扎进那中年女子的怀里。
“叔叔,婶婶……”终于将这四个字说出来,叁叁胸口处仿佛瞬间通畅,连呼吸都变得轻松,在婶婶怀里蹭了蹭,感受着鼻尖处传来的带着体温的气息,叁叁嘴角勾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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