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姜晚说自已怎么都喝不醉,太后先是一笑,若有所思点点头,喃喃道了句,“倒是真像……”
别人都不知道,一向对外称酒量不好的大长公主李华仪,其实是个千杯不醉的,别管是宫中珍藏多年的烈酒,还是异域上贡的葡萄酒,对她而言不过是味道不同的茶汤罢了。
姜晚耳朵灵,一下就听到太后说的话,想了想还是假装没听见。
太后见她还站着,一脸慈爱拉她坐在自已身边,问她出身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哀家听你的口音,像是南州的?”
69書吧
当年,最后一次得到华儿消息,便是在南州……
姜晚点点头,实话实说自已是南州人,又把母亲去世,独立了门户的事一一说了,“我娘说她想来京城瞧瞧,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便来了。”
虽然姜晚半句没提自已在姜家过得不好,但是久在后宫的太后如何不知后宅那点子事。
想着自已金尊玉贵的小外孙女儿竟然在一商户人家宅子里受苦,心里刀割斧凿般难受,下定决心要好好惩处则个!
心里这么想着,再瞧这宅子更加觉得姜晚住在这可怜,开口便把郊外的一处温泉宅子送给她,“你这小手冰凉的,瞧着便是体寒,那宅子是天然温泉水,暖身最好,正好给你泡,回头你就搬过去。”
“既然是郡主,便得有个郡主府住,总不能住这么个破院子,回头哀家让内务府在京里找一处风水好的宅子,好好拾掇一下给你住。”
“对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大老远从南州到京城,怕是手上也不宽裕吧?藏春,待会让人送些银票过来,女孩子不能短了花用,瞧见什么买下来便是。”
姜晚有些傻眼。
今儿一天,她不仅坐在皇后娘娘宫宴的主位,被封为明珠郡主,更是一下得了两套宅子,还有太后亲赏的银票子……
她这是踩了狗屎运,还是发大梦?
太后见姜晚有些发懵,笑着捏捏她的莹白小脸儿,“小晚儿太高兴,连谢恩都忘了?”
姜晚缓过神来,摇摇头,道:“不是的,太后,从小到大,还从没人对我这么好过。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并不是她清醒现实,只是姜晚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更不会有人白白地对你好。
或者是利益纠葛,或是有事相求,或是口蜜腹剑,或是血脉相连……总之这世界上,所有的好都绝不可能是毫无原因的。
太后爱怜地摸摸小外孙女的头发,“因为小晚儿你呀,很像哀家的一位故人……”
太后很想立刻就跟姜晚祖孙相认。
但认回华儿的女儿,必得有与之身份相符的隆重仪式,且事关天家血脉,绕不过皇帝。
因此太后从姜晚的院子离开,立刻起驾回宫去寻了洪武帝。
养心殿。
盘龙纹铜鼎香炉烟气袅袅。
太后坐在软榻上,接过福宝奉茶,轻啜一口,“皇帝可是一早知道那孩子身世?”
否则便不会特地让皇后邀了她入宫赴宴,更不会特地挑了瑶华宫。
洪武帝行过礼后,与太后相对而坐,“母后慧眼如炬,朕确有此猜想。”
“猜想?”太后撂下茶盏,似笑而非道:“皇帝派裴家二郎两次奔赴南州,难道不是为了寻找华儿,和她的骨肉?”
太后懒得再跟儿子绕弯子,“这些年,哀家没有一日不思念着华儿,如今既寻到她的骨肉,哀家不会让小晚儿流离在外,要风风光光的认回她!”
一想到今日姜晚在瑶华宫上受辱,险些吃亏受苦,太后心里就后怕极了,她要把小人儿护在身边,谁也别想欺负了去!
可洪武帝却缓缓摇摇头,说此时还不到认回姜晚的最好时机。
两人不欢而散。
慈宁宫。
太后闭了闭眼睛,睁开时仍是满眼怒意,“做皇帝的,都是一个德行!”
藏春连忙上前,替她抚背顺气,“太后莫气,皇上至孝,说得也并无道理,好在郡主如今在皇城,再没人敢动她……”
“她那破宅子,矮矮的墙面,还不是一翻就进去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叫哀家怎么活!一个两个的,都是要气死哀家!”
太后狠狠拍了两下桌子,“当年,先皇重文轻武,被那匈奴围城时,满朝羸弱书生,没一个能提刀杀敌,是哀家率军迎战!”
虽然当时战况惨烈,可再多坚持几日,并非没有胜算!
可先皇却口口声声不愿百姓受苦,强行决意卖女求和。
“哀家作为中宫,要为江山社稷,要为百姓黎民,只能眼睁睁看着华儿……”太后语带哽咽。
当匈奴军中内乱,大长公主不幸殒命的消息传来,她悲痛欲绝,几次哭晕过去。
再醒来时,便发了愿,与永仁帝再不相见,从此遁入佛堂,日日为女儿抄经祈福,只想随女儿而去……
而永仁帝,匈奴围城的两年,本已让他心力交瘁,加之听闻女儿身死的打击下,帝王的高傲和自尊彻底被摧毁,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缠绵病榻一年半后,撒手人寰。
思及旧日之事,藏春心里感慨,道:“先帝是念着您的,即便是病着时,也是几次来见您,隔着宫墙与您说话儿,倒是您从未见过,还有那罪已诏……”
先帝驾崩前,曾挣扎着起床,亲笔写下一封罪已诏给发妻。
可直到先帝驾崩,中宫皇后成为太后,那封罪已诏也从未被打开。
在太后心里,有些错误,是不能被原谅的。
藏春:“若不是云老将军送回了那半块缠枝牡丹锦布,怕是咱们还蒙在鼓里……”
十六年前,洪武二年。
某次太后诵经完毕后,本该镇守在西境的定远将军云在野突然秘密求见。
那日午后,太后终于知道——
原来当年匈奴内乱时,自已的女儿并没有死。
而是被云家二郎云羡所救,两人相伴南下,在一个名为南州的水乡小城,过着隐姓埋名的简单生活。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