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谢金吾精心安排了队伍,浩浩荡荡地经过无佞宅门口。当队伍接近天波楼时,他示意手下敲响金鼓,众人齐声吆喝,声势颇为浩大。谢金吾则稳稳地坐在马上,大摇大摆地从楼前经过。 此时,杨令婆正与柴夫人在厅中悠闲地坐着聊天。突然听到府外传来响亮的乐声,杨令婆心生疑惑,便派人出府查看情况。不一会儿,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谢副使正骑着马,敲着鼓,大声吆喝着从府前经过。”
杨令婆一听,顿时怒火中烧,气愤地说道:“满朝的官员,谁不知道要给我们杨家几分薄面。这谢金吾是何等人物,竟敢如此公然欺凌我们!”她当即吩咐准备车马,决定进宫向皇帝奏明此事。 杨令婆手持龙杖,步伐坚定地走进皇宫。真宗皇帝看到她到来,赶忙走下台阶迎接,并请她入座。随后,真宗问道:“朕并未宣召夫人,不知夫人此次进宫,是要奏报何事?”杨令婆起身回答道:“臣妾的先夫承蒙先帝的深厚恩宠,先帝曾赐予我们无佞宅、天波楼等宅邸,让臣妾的几个儿子荣耀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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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官员们经过这里时,都会下马回避,这并非是他们敬重臣妾,而是看重先帝的旨意。可如今,谢金吾不仅动用鼓乐,还骑着马大摇大摆地经过,这分明是轻视陛下,欺侮臣妾。” 真宗皇帝听完杨令婆的奏报,立刻宣召谢金吾进宫,严厉地斥责道:“昔日先帝留下的旨意,你为何偏偏违抗?如今杨夫人弹劾你轻慢朝廷,你该当何罪?”谢金吾赶忙上奏辩解道:“臣绝不敢轻视国法,请陛下容臣陈述缘由。
前些日子,陛下下敕命旌赏杨六使,臣奉命经过天波楼时,也下马回避了。但当时的情况,反而让陛下的敕命显得有些轻贱。臣等认为此事多有不妥,正打算会同文武百官一起上奏,只是未敢擅自行动。而且,天波楼距离无佞宅很近,又处于南北要道之上,每逢圣节朝贺之日,官员们从此处经过,实在是诸多不便。因此,臣恳请陛下下令拆除这座楼,这样既能彰显朝廷的威严,又能让此事得到妥善处理,这将是流传千载的盛事啊。”谢金吾奏完,真宗皇帝陷入了沉默。 这时,王钦顺着谢金吾的意思进奏道:“谢金吾所说的,极为在理。
况且无佞宅与天波楼相隔不远,拆除天波楼确实能让事情更加顺畅。”真宗皇帝听后说道:“你们先退下吧,待朕再与文武百官商议之后,再做定夺。”杨令婆满心郁闷地离开了皇宫。 在私下里,王钦又极力向真宗皇帝上奏此事。最终,真宗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下了敕令,让谢金吾监督众人拆除天波楼。旨意一下,王钦和谢金吾二人心中暗自窃喜。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杨府。杨令婆与郡夫人商议道:“没想到谢金吾竟然向朝廷弹劾,要拆除天波楼。王钦也与他一唱一和。如今圣上已经应允了他们的奏请,那谢金吾必定会来拆楼。
如果我们不能有所作为,实在是有负夫君的英名。”郡主说道:“我们不如去与八殿下商议,让他再向圣上奏明此事,或许能挽回圣上的心意。”杨令婆点头道:“事不宜迟,郡主你应当立刻前往。” 柴氏告别杨令婆,来到八王府中。与八王相见之后,柴氏说道:“主上听信了谢金吾的不实奏报,要拆毁天波楼。可这座楼是先帝下令建造的。希望殿下念在杨家父子对国家忠心耿耿的份上,再次向圣上奏请,阻止此事,杨家一定会深深感激殿下的恩德。”
八王无奈地说道:“圣旨已经下达,现在立刻上奏恐怕难以改变。而且,这座楼确实给朝廷的使者带来了不便,主上也有拆除它的意思。如今之计,谢金吾是个贪图利益的人,你回去与杨夫人商议,多准备些金银财宝,贿赂给他,让他宽容几日。等遇到合适的机会,我会向主上再次奏明此事。”
柴太郡领命告辞回到杨府,将八王的话告诉了杨令婆。杨令婆说道:“如果能让这座楼不被拆除,花些金银财宝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我担心谢金吾不肯接受。”太郡说道:“可以派心腹之人送去,他不会不接受的。”杨令婆觉得有理,于是准备了四十两黄金和一条玉带,派人送到谢府。 谢金吾看到杨府送来的礼物,心中顿时起了贪念,但他还是装作一副傲慢的样子说道:“他们杨家平日里仗着朝廷的恩宠,以为天下就只有他们一家尊贵,今日也知道来讨好我谢某了?”他的心腹刘宪在一旁进言道:“既然杨家已经服输,对枢密大人如此小心讨好,我们不如做个人情,延缓拆楼的时间。要是朝廷改变主意,让这座楼保留下来,那杨令婆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孝敬,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金吾觉得刘宪说得有理,便收下了礼物,并派人到杨府回复。 杨令婆得知谢金吾收下礼物后,暗自高兴道:“如果谢金吾肯停止拆楼这件事,圣上想必也不会过于追究。”于是,她派人到八王府中,打探八王是否向圣上复奏的消息。 没想到,谢金吾受贿的事情被王钦得知了。王钦立刻向真宗皇帝极力进奏,要求尽快拆除天波楼。真宗皇帝听了王钦的奏报,再次下敕令,让谢金吾尽快回复拆楼的情况。谢金吾领了圣旨,无可奈何,只得督率众人开始拆除天波楼。他们先将天波楼的上层拆除,中层还未来得及拆除。 八王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杨令婆,并说道:“圣意已决,难以挽回。您可连夜前往三关,与杨六使商议,或许还能想出办法。”
杨令婆收到消息后,心中忧闷不已。八娘在一旁劝说道:“母亲不必过于忧虑。且按照八殿下所说,让六哥回来商议。不然,这拆楼的势头如果不加以阻止,恐怕日后连无佞宅也难以保住。”杨令婆说道:“你说得虽然有理,但谁去通知六哥呢?”九妹自告奋勇道:“女儿曾经去过三关,认识路,愿意走一趟。”杨令婆叮嘱道:“你一定要快去快回。” 九妹收拾妥当后,辞别母亲,朝着三关出发。当时正值五月,天气炎热,九妹为了避开正午的烈日,早早地就踏上了行程。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赶到了三关寨,见到了杨六郎,将谢金吾奏请圣上拆毁天波楼,母亲让他连夜回去商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杨六郎听后,惊讶地说道:“朝中的文武百官为何不进谏,八殿下难道也坐视不管吗?”
九妹回答道:“八殿下极力进谏,但圣上没有应允。是他派人来说,要与哥哥您商议此事。”杨六郎心中忧愤交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悄悄地将九妹叫到后寨,说道:“我镇守此处关隘,责任重大,而且朝廷又没有下诏让我回去。倘若私自离开被朝廷知晓,我就会犯下擅离职守的罪名,如今真是进退两难,该如何是好?”九妹说道:“母亲正焦急地等待着您回去,哥哥您只能私下离开几天,等事情解决后,再尽快回到寨中。”
杨六郎听后,只好唤来岳胜,吩咐道:“母亲有大事要商量,派九妹来召我回去,我只能私下离开三关几天,等事情处理完后,我会立即回来。你与孟良等人,要谨慎守卫边境,严格遵守号令。如果焦赞问起我的去向,就说我去眉山打猎还没回来,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离开的真实原因。”岳胜领命后离开了。 当天夜里,杨六郎辞别了岳胜、孟良等人,悄悄地离开了佳山寨,朝着汴京赶去。有诗为证:“单马宵征恨不平,君王何以重奸臣?谁知祸起萧墙内?诈死埋名不忍闻。” 杨六郎和九妹骑马赶了半夜的路,快要到乌鸦林时,突然有一个人从树林里跳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大声说道:“您吩咐不要让焦赞知道您离开的事,可我已经在这儿听了多时了。”
杨六郎大吃一惊,说道:“你不好好守着关寨,私自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焦赞笑着说道:“您都能私自离开三关,怎么还说我呢?我听说东京的景色非常好,可我平生从未见过,今天特意要跟着您一起去看看。”杨六郎着急地说道:“你真是要把我气死了。我这次回去,就怕被人知道。
你这人性子又急,要是到了京城,肯定会惹出祸端,到时候谁来承担责任?你赶紧回寨,等我回来,一定会重重地赏赐你。”焦赞却耍起了无赖,说道:“要是您不答应带我去,我就先到汴京,宣扬说您私自离开了三关。”九妹在一旁劝说道:“就带他一个人去吧,哥哥您多叮嘱他,让他不要生事就行了。”杨六郎无奈,只好听从了九妹的建议,带着焦赞一同来到了无佞府中。
杨六郎和焦赞、九妹等人回到府中,见过杨令婆后,纷纷行礼。杨令婆见到杨六郎,泪水夺眶而出,悲痛地说道:“你们父子八人,投身大宋朝廷,如今却渐渐凋零,只剩下你还在我身边。先帝敬重我们杨家,特意建造了府邸和楼阁来厚待我们。可如今谢金吾却欺人太甚,上奏朝廷要拆毁天波楼。如果我们不尽快想出对策,恐怕日后连无佞宅也难以保全了。”杨六郎赶忙安慰道:“母亲您别担心,待孩儿偷偷前往八殿下府中商议此事。我们父子为国家出生入死,立有大功,主上怎么会轻易忘记呢?”杨令婆于是让柴太郡等人与杨六郎相见。
柴太郡说道:“只要八王愿意为这件事出面主持,肯定会有好消息的。”杨六郎点头表示认同。随后,他安排焦赞在偏房居住,并让府中的军校看守,防止他出去惹事生非。 焦赞刚到府中时,还能安分守已。可一连过了几天,他就坐不住了,找到看守他的军校商量道:“我跟着本官来到这里,本想着能看看汴京的风景。可现在却派人监视着我,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在寨中还能自由自在些。你们要是肯带我到城中游玩一番,我一定多买些酒食来感谢你们。”军校犹豫着说:“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你这张生面孔,被人认出来,到时候连累了本官可就麻烦了。”焦赞自信满满地说:“我自有办法,肯定不会被人识破的。”军校禁不住焦赞的软磨硬泡,背着杨六郎,打开后门,带着焦赞走出了无佞府,大步朝着汴京的热闹处走去。 不得不说,汴京果然是一座繁华的城郭。
前人有一首《西江月》词,将这里的景象描绘得淋漓尽致:“堪羡京师形胜,朱门十万人家。汴京自古最繁华,弦管高歌月夜。市列珠玑锦绣,风流人物豪奢。菁葱云树绕堤沙,真是堪描堪画。” 焦赞随着众人转过仁和门,只见这里车马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他一时看得入神,不禁脱口而出:“若不是跟着本官来到这里,我哪里能见到如此繁华的景象啊?”军校听了,吓得脸色大变,急忙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里可是京城,到处都是负责缉访的官兵,你要是闯出祸来,谁能来救你?”焦赞却满不在乎地笑道:“我说一句话又能怎么样?”说着,他们走到了歌管巷,焦赞看到酒馆里布置得整齐漂亮,便说道:“咱们进去喝上几杯再走吧。”军校却拒绝道:“这里不是我们能喝酒的地方。咱们去城东,找个高楼,既能喝酒又能赏景。”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军校催促着焦赞回去。焦赞却意犹未尽地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在城中找个店住下,明天再回去也不迟。”随从们见他如此固执,也只好依从。 将近一更时分,焦赞还没有休息,趁着月色,他又拉着军校出去闲逛。偶然间,他们经过了谢金吾的府门口,只听到府中传来阵阵嘹亮的乐声,歌声悠扬不断。焦赞好奇地问道:“这是谁家啊?风把歌声送出来,如此清亮动听。”军校笑着说:“快走,别问这里。我们本官正是因为这个人要拆毁滴水天波楼,才从三关赶回来的。这里就是当朝宠臣谢副使的府中,想必他们正在里面欢饮作乐,乐师们还没散去,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乐声。” 焦赞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谢金吾的家,原本还没什么想法。
但一听说是杨六郎的对头,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焦赞说:“你们两个就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打探一下消息就出来。”军校吓得浑身发软,叫苦不迭:“你要是惹出了事,我们肯定会被连累的。咱们赶紧回店里,明天一早回去,本官说不定还察觉不了。不然,我就先回去报信了。”焦赞生气地说:“随你们的便,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进去看看。”说完,他径直告别了军校,偷偷地闪进了谢府的后门。那两个军校吓得惊慌失措,各自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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