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许薇薇经历被下药,她对社交聚会就多了几分忌惮。沈毅行几次要带她去参加酒会,都被她拒绝了。
这天,许薇薇接到了沈妈妈的电话。
“薇薇,明天晚上有个家宴,你要陪毅行一同出席啊。”
“但是,阿姨,我……”许薇薇恨透了自已的反应能力,脑子总是慢半拍, 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托辞来拒绝。
“这是个家宴,来的都是家里的长辈和一些世交。你是毅行的女朋友,怎么能不参加呢?好好准备,穿得体面一点,不要迟到!”沈妈妈的口气,让许薇薇明白,这家宴是躲不掉的。她只能给沈毅行打电话了。
“你妈要我参加明晚的家宴……”
“是的,我知道。长辈们都在,正好你可以一次性地见到大家。”
“我的意思是……我一个外人,去你们的家宴……合适吗?”
“你是我未婚妻,算哪门子外人?外人会跟我睡一张床?外人会躺在我怀里撒娇?外人会……”沈毅行反问道。
“好了好了,不要讲了,我去就是!”许薇薇被沈毅行的话噎了一下,这狗男人,真是不晓得害臊,什么话都敢在电话里讲。
沈毅行心满意足地挂掉电话,立刻吩咐助理说:“去准备些送给我奶奶、姑婆、舅公的礼物,家宴之前送到我爸妈家里,就说是许薇薇安排送的。”
“沈总,你真是替许小姐考虑周到啊。过去跟白小姐那么要好,你都没有把人带回家参加家宴。”
“许薇薇……她跟别人不一样……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对白露不好吗?”沈毅行看向助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从来没带白小姐参加过家宴,她当时是那么想跟你去见父母……”
“我跟白露,从来就没有结婚的可能。”沈毅行叹了一口气。
“但你很爱白小姐的……”
“确实爱,但她给我的感觉,跟许薇薇完全不同。许薇薇是一个……怎么说呢?独立的,完整的人。反正和白露不是一种类型。”
“白小姐的家人,到现在还把你当成女婿,前几天她弟弟打电话来,说要你以丈夫的身份,清明节陪着去扫墓。”
“恐怕要让他失望了。我会去扫墓,就是不能以丈夫的身份去。我是单身呢。”
“她弟弟可能是想找你要钱,好像要投资一个加油站。”
“是这样啊?!”
“沈总,我建议你不要跟他起冲突,因为我听他的口气,是来者不善。”
“他凭什么跟我起冲突呢?这么多年替白露治病,他们家可一分钱都没花过。”
“我听他说,好像是白小姐承诺过,要给他买房结婚的。他就觉得你欠他了。”
“荒谬!不管他了,根本不想提到他!”
说起白露,沈毅行确实没有什么可愧疚的。白露的父母是无业游民,连上大学的钱都供不起。白露从大一开始,就跟了沈毅行,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沈毅行的。几年里,白家父母明里暗里都在管白露要钱,沈毅行很慷慨,从来不拒绝。甚至连白露生病,白家也一毛不拔,只会站在病房里,大声说着各种关切的话。这一切沈毅行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揭穿罢了。如果一开始是因为爱情,那么,结尾完全就是因为责任了。沈毅行觉得自已有义务对白露负责任,所以不惜重金陪她看病,环游世界,甚至,忍受倪柯的勒索。现在,应尽的义务已经尽到,应承担的责任已经承担,着实没有必要,再被什么情感绑架,为这一家人付出更多衍生的代价了。
助理看不懂沈毅行,他一个总裁,需要的理应是温柔乖巧,听话体贴的女孩,但许薇薇不算乖巧,甚至还有点强势。这样的女生,怎么能够带回家见父母呢?
看不懂的人还有很多,比如,沈毅行的家人。他们听说,许薇薇出身贫寒,只是沈氏集团的一个打工人,虽然还没见面,鄙夷就先挂在嘴角了。
“这个女孩子,她是毅行的下属?”姑婆问沈妈妈。
“是啊,她在沈氏集团做项目。”沈妈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其实,沈妈妈是一个门第观念非常重的人,只不过很善于伪装,所以许薇薇没有看出来。
“也就是说,她是个普通的打工人咯?但凡家世好点,也不用出去辛苦打工呀!”
“唉,不要谈家世了,她是个孤女,家住南城,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沈妈妈抱怨说。
“还是倪柯好啊,王朝集团的千金,又是毅行的同学,那才叫般配。”姑婆咂咂嘴,感叹一句。
“那她跟毅行在一起,可是为了钱?”沈毅行的奶奶问。
“这个倒没听说……不过,小门小户的女儿,哪个不爱钱呢?”沈妈妈觉得,许薇薇一定是有所图谋的。
“毅行应该不是认真的吧?他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在婚姻里踩坑啊!”
“孩子大了,他有自已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不好多讲。反正是他自已挣的钱,他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呗!”
“你不要糊涂,总归要离这些攀高枝的女人远些。”
老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许薇薇,不知道的是,许薇薇已经进到客厅里了。这种侮辱性的评价被听得清清楚楚,许薇薇却不好发作,只有硬着头皮走到沈妈妈面前。
“阿姨,我来了。”
“哟,我的薇薇来了呀,快来见见你奶奶,你姑婆,你舅公……”沈妈妈完全没有刚才那种背后编排的劲儿,满脸笑意地给许薇薇添了一大堆亲戚。
大家心照不宣地对着许薇薇笑,说着言不由衷的夸赞的话。
许薇薇心里明白,自已和沈家的代沟很深,比马里亚纳海沟更深。但她不能说,起码,现在不能说。
“薇薇,快来见过你堂弟。”沈妈妈招呼许薇薇。
“嫂子,我好像见过你。”一个长得跟沈毅行有些神似的年轻人说。
“我……我不记得我们认识……”许薇薇有点疑惑。
“嫂子,你是不是A大的?”
“是的,我是A大化工学院的……”
“我是音乐学院的,我叫沈浪。”
“沈浪?”许薇薇听这名字有些耳熟。
“校园之星争霸赛,我的乐队还得奖了!”
“哦,原来是你!”许薇薇恍然大悟。
“咱们确实见过,我刚刚想起来,嫂子是代表学校参加化学知识竞赛的,对吗?”
“对,对,对,你讲的不错。我是2017级的,你呢?”
“我也是。不过,还是应该叫你嫂子。”
沈浪很有亲和力,笑起来很真诚,许薇薇挺喜欢。或者说,在无聊的宴会上,许薇薇只有跟沈浪聊天,才能够放松一下。
“嫂子,她们说,你在沈氏工作?”
“在项目部,负责化工产业的评估。”
“嫂子在学校的时候,成绩那么优秀,怎么没有继续念研究生呢?”
“呵呵……我想先谋生……”
“你们化工学院的叶帆洲,是我的发小。”
“哦,他是材料学的……他毕业后去了哪里?”许薇薇故意从侧面打听叶帆洲,想看看叶帆洲的口碑如何。
“他嘛,当然是在自已家的企业当副总了,他们叶氏是沈氏的供应商,他跟我哥也是好朋友。”
“哦,他的企业应该做的不错,他结婚了吗?”
“没有,当然没有,他那么爱玩,怎么可能太早结婚呢?”
“也没有交个女朋友?”
“应该是有吧?他好像会跟季家的千金商业联姻,双方家长都在商量了。”
沈浪的话让许薇薇心里抽筋似的,紧缩了一下。叶帆洲果真是要商业联姻的,那江莹该怎么办?做地下情人吗?许薇薇很难过,不仅仅是为江莹难过,也是为自已,为所有贫穷的女孩难过。在有钱人的世界里,婚姻是一个筹码,那么,自已不过是筹码上的一粒微尘,终究都逃不过被擦掉的命运。想到这里,许薇薇觉得胸口沉闷,喘不过气来。
“嫂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有点不舒服,我要去透透气。”许薇薇说着想起身,但双腿竟发软没有力气。
“嫂子,我来扶你!”沈浪赶紧搀扶住许薇薇,并且把她一直扶到花园里。
“我好多了……刚才屋子里太闷了……”许薇薇解释说。
“嫂子,你跟我哥是怎么认识的?”沈浪递过来一杯温水。
“我们……是在夜校里认识的。”
“夜校?学什么?”
“法式烘焙,我当时想开个面包店,所以去学手艺的。”
“我哥也去学?”沈浪突然笑出声来,“我哥连和面都不会吧?怎么就学烘焙了?”
“他说,他是为了纪念去世的前女友。”
“……”沈浪沉默不语,沈毅行的现任谈到他的前任,这话题是很诡异,搞的外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
“我在音乐学院的食堂打过饭。音乐学院的食堂里,可以领免费的矿泉水。”许薇薇主动打破了沉默。
“我……我没在食堂吃过饭……”这个话题似乎没法引起共鸣。
许薇薇想起来,富家子才不会去吃食堂呢,他们从小锦衣玉食,接受不了粗糙的食物,更别说那种劣质的矿泉水了。
终于,两个人把可聊的话都聊光了,剩下的时间只能干瞪眼。
“你在跟我老婆聊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毅行来了。
“我在跟嫂子聊A大呢。我今天一看见嫂子,就认出她来了。”
“哦?你不是音乐学院的么?”
“我跟嫂子同一届,嫂子可是当时的校园名人呢!”
“哪有啊……”许薇薇有点不好意思。
“为什么会是名人?”
“嫂子是学校历史上,第一个连续四年获得金牌的学生。”
“什么金牌?什么比赛?”
“全国化工知识竞赛,那时候,嫂子都上校刊了,所以我看她面熟。”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沈毅行轻轻地对许薇薇说,顺势亲了亲她的额头。
“就是一个小比赛罢了……”许薇薇有点害羞。
“嫂子,你真的太谦虚了,那可是全国竞赛呢。你没继续念书也真是可惜,按照你的成绩,应该能进卢院士的实验室吧?”
“唉……”许薇薇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悲伤,忍不住叹气了。
“薇薇不想去什么实验室,她就想呆在我身边。”沈毅行搂住许薇薇的肩膀,也不朝许薇薇看,直接说道。
“沈氏是个很好的企业,许多A大毕业生都想进沈氏工作呢。”许薇薇被沈毅行的话噎得有点不舒服。
“嫂子,你在沈氏做化工产业评估,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能被我用,就说明她不可多得。我公司的求职门槛,还是很高的。”沈毅行霸道地回答,完全不给许薇薇讲话的机会。
“我去看看阿姨,她可能需要帮忙。”许薇薇站起来说。相较于听沈毅行的霸道总裁语录,沈妈妈虚伪的笑更好接受一些。
很快,许薇薇就开始后悔了。她刚进入客厅,一下子仿佛卷进盘丝洞。沈家的女人,不管老少,都面带微笑,口露獠牙。
“薇薇,快过来坐!”沈奶奶热情地招呼道,“我们正在说起你呢!”
“哦?说我什么?”
“我们说呀,薇薇真不错,白天要上班,回家还要照顾毅行。你自已觉得辛苦吗?”
“奶奶,我不觉得辛苦。家里的事,有保姆做,阿姨帮我请了保姆的。我只要上班就好了。”
“在沈氏工作,觉得辛苦吗?”
“还好,有时候会加班。”
“那你还是蛮能吃苦的……你平时喜欢逛街吗?”
“不喜欢,我没有太多精力去逛街。”
“哦。做沈家的女人,不用太辛苦,要懂得照顾男人。女人工作再漂亮,不如活的漂亮……”
“活的漂亮?什么意思?”
“就是要顾家。把男人照顾好了,他在外头打拼,你在家逛街美容,把自已收拾整齐了,这叫活的漂亮。”
“??????”许薇薇不敢相信,这种上古时期的封建思想,竟然还有余孽残存在新时代。沈家要的是什么?一个没有个性的玩偶,一个以男人为中心的保姆,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花瓶?
许薇薇突然很想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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