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李成听了沈氏的话,十分高兴,说道:“贤妻见解高明,所言极是。”随即整理好衣冠,来到府堂,说道:“不知焦将军深夜前来,我没能迎接周到,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将军到中堂就坐,如何?”焦廷贵说:“李守备,你可认得这两颗脑袋?”李成回答:“我实在认不出来。”焦廷贵说:“你可真是个冒失鬼!把这宝贝给我拿好了。”李成答应着,双手接过铁棍,背起人头,说道:“焦将军请进!”当时,焦廷贵走进内堂坐下,大声叫嚷道:“李守备,要是上司来到你的衙门,孝敬东西是不是应该的?”李成说:“那自然是应该敬送的。”焦廷贵说:“我今天亲自来了,你还说什么迎接周不周到,这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胆子可真不小,难道你脖子上还想多长一颗脑袋?”李成说:“焦将军请息怒。要是将军经常来,我自然会随时伺候。况且现在是深夜,将军悄悄前来,我确实不知情,还请将军宽恕。”焦廷贵说:“算了!既然你是不知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我今晚杀尽了大狼山的敌人,现在要回三关,还有一百多里路,没带盘缠,进不了酒馆,所以把这两颗首级卖给你,你赶紧把盘缠拿出来。”
焦廷贵对李成说这些话,无非是想弄些酒食。李成心里明白,心想:他说什么杀尽大狼山,大狼山兵强将勇,就他怎么可能有这本事!这两颗首级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他杀了,还在我面前吹牛恐吓。于是说道:“焦将军,你就一个人,又没骑马,怎么能说杀尽了大狼山的敌人?你该不会是在哄我吧?”焦廷贵说:“你这个糊涂的李守备!你难道没听说过,为将在于谋略而不在于勇猛,用兵贵在精锐而不在于人多。身为将领,在军中因为害怕而退缩,那是平庸怯懦的人,不是英雄将领。”李成说:“大狼山的赞天王、子牙猜,还有两孟洋这五员大将,那可是英雄盖世,还有十万雄兵,杨元帅都不能取胜,焦将军就一个人,怎么可能杀得尽他们的将士?”焦廷贵冷笑道:“你是说我杀不了西夏的将士?这是赞天王的首级,这是子牙猜的脑袋,都是我亲手杀的,难道还是我偷来抢来的?你可真是个不识货的李守备!”李成说:“如果真是焦将军亲手除掉了这两个大寇,那可真是可喜可贺,立下了大功。但不知道你是怎么杀的,还请将军给我讲讲。”焦廷贵说:“不瞒你说,我一箭射倒赞天王,割下他的首级,又一朴刀砍死子牙猜,取下他的脑袋。杀得大小孟洋和十万夏兵四处奔逃,杀得那叫一个痛快!”李成说:“请问将军,你没带弓箭,怎么能射倒赞天王呢?”焦廷贵喝道:“你一个下属,竟敢盘问上司?真是多管闲事。”李成连忙答应,不敢再问。焦廷贵说:“这两颗人头,我是要回关报功的,实在不能卖给你。但我既然来了,你是下属,今天打算怎么招待我?”李成说:“我只是个穷守备,实在没什么好孝敬的,只能敬你三杯美酒,聊表心意,还请你委屈在这里住一晚。”焦廷贵说:“请我喝酒?行吧,只要酒喝得痛快,我就不追究别的事了。”李成连连答应。然后进内室和妻子商量,说:“外面的焦廷贵说他用箭射死了赞天王和子牙猜,现在两颗首级就在这儿,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我今晚想把焦廷贵杀了,明天拿着首级去见杨元帅,让孩儿李岱冒领这个功劳。等杨元帅奏明圣上,我们父子肯定能加封官爵,这不就能留名青史,享受荣华富贵了吗?”沈氏听了,十分高兴,说:“老爷好计谋,真是高见!”随即吩咐众丫鬟去东厨准备酒食。焦廷贵说话没边没际,哄得李成想冒领功劳,还以为自已有多大能耐,却不知道要惹出大祸事了。
当晚,李成立心要冒领这份功劳,就把蒙汗药放在酒里。焦廷贵是个贪杯的莽汉,看到美酒佳肴,不停地大吃大喝,吃得东倒西歪。不一会儿,就浑身发软,动弹不得了。李守备见了,满心欢喜,这才把事情跟儿子说明白。李岱是个胆小的少年,听了之后说:“爹爹,这事可使不得,还得再商量商量。”李成说:“我主意已定,还商量什么?”李岱说:“爹爹,孩儿觉得这焦廷贵是杨元帅麾下的先锋将,要是真是杨元帅派他去杀敌,立下了功劳,现在爹爹把他弄死,去冒领功劳,元帅要是不信,盘问起来,咱们马上就答不上来,事情就败露了。要是阴谋泄露,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到时候咱们父子可逃不过军法处置,还会被人耻笑。还望爹爹仔细考虑。”李成听了,冷笑道:“孩儿,你可真是个呆子。这是送上门的功劳,哪有不接受的道理?我和你悄悄杀了焦廷贵,神不知鬼不觉,拿着两颗首级到三关,就说十三号夜里咱们父子二人在哨所巡查,看见赞天王、子牙猜在哨所企图强奸百姓的妻子,我们不服,我一箭射死赞天王,你一刀杀了子牙猜,所以连夜拿着首级,特地到辕门来献功。杨元帅肯定很高兴,自然会向朝廷奏明,稳稳地就能得到一二品的官职,比做这个小守备可强多了,现在做个小官,都没人把咱们当回事。当个千总,到老还是穷光蛋,谁不想荣华富贵呢?”李岱听了父亲的话,觉得好像挺容易的,心思也就动摇了,便说:“爹爹,这事要是真能做得周密,倒也不错。”李成说:“有什么做不周密的?杀了焦廷贵,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三关献功,做个威风的大官,那可太痛快了。”李岱说:“爹爹,既然这样,一定要把焦廷贵杀得悄无声息才行。”李成说:“那是自然。”立刻拿上一条大绳子,把焦廷贵牢牢地捆绑起来。李岱吓得浑身直哆嗦。李成说:“真是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就吓得发抖?”李岱说:“爹爹,这种事孩儿实在没做过,所以才会这样。”李成说:“现成的一个人都杀不了,还怎么上阵打仗?”李岱说:“爹爹,所以孩儿也就只能做个千总混混日子。”李成说:“这样的话,你先闪开,让我来。”李岱说:“爹爹小心点,别反被他杀了。”李成喝道:“别废话!”
李成拿起尖刀磨了磨,说道:“焦廷贵,可别怪我今天心狠手辣。谁不想升官发财呢?今天杀了你,可别怨我不仁不义。”正说着,又说:“奇怪了,怎么心里发慌,胆子也不稳了?不好,怎么两只胳膊也酸麻起来了?”李岱在旁边心想:我爹就是嘴硬。便说:“爹爹,你怎么还不动手杀他?”李成往前走了两步,不觉胆战心惊,别说下手杀人了,连刀都掉在地上。李岱叫道:“爹爹,你怎么傻站着不捡刀?”李成说:“儿子,快来帮我,赶紧把这事了结了。”李岱说:“我早就说过,这种事我真做不来。”李成说:“算了!我刚拿起刀,就手软发抖,又掉了。难道这焦廷贵不该死在刀下,而是该淹死在水里?也罢,把他扔到水里去算了。”又等了一会儿,已经是三更天了。李成担心被别人知道,事情败露,所以一直等到夜深人静,丫鬟、家丁都睡了,外面的兵丁也都熟睡。这样一来,焦廷贵怎么被害的,就没人知道了,只有守门的王龙知道他放焦先锋进去,然后关上了府门。当时,李成父子二人找来棍索,把焦廷贵抬出府门,沈氏把门关好闩紧。父子俩趁着月光,匆匆赶路。沈氏在府中等候父子回来,想着今晚害了焦廷贵,肯定没人察觉。明天父子去辕门报功,杨元帅肯定高兴,派使者回朝奏明圣上,肯定会加官封爵。自已也能跟着丈夫受封,那可太风光了。
69書吧
再说李成父子急匆匆地扛着焦廷贵,李岱说:“爹爹,把他扔哪儿呢?”李成说:“先扔到燕子河去。”李岱说:“前面有座山,山里有个水窖,把他扔下去,就算淹不死,也会被冻死。”李成说:“这个主意倒不错。”二人把焦廷贵扛到前山。只见那个冰窖,月光照下去,黑沉沉的,有一丈多深,也不知道水有多深。他们就把焦廷贵扔了下去,父子二人转身要走。没想到一失手,连铁棍也掉了下去。后来焦廷贵能活下来,可见人的奸谋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李岱不想杀人,李成想杀却下不了手。没把人扔到燕子河,反倒扔进了水窖,还把铁棍也丢了下去,事情波折不断,实在是焦廷贵命不该绝。当时父子俩欢欢喜喜地跑回家,还是明月当空。不贤惠的沈氏正在等着,见父子回来,很是高兴。进了府,又把府门紧紧关上。剩下的酒菜,夫妻、父子接着吃喝。喝了几杯,李成说:“夫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我和孩儿拿着首级,连夜去三关献功。”沈氏说:“老爷,那还是赶紧动身的好。”当夜,李成拿着赞天王的首级,李岱拿着子牙猜的脑袋,二人上马出府,沈氏关门休息。
狄钦差奋力杀出重围,骑着马飞速来到燕子河边,此时月色皎洁明亮。狄青到达燕子河的时候,正是焦廷贵进入守备衙门的时候,燕子河距离五云汛有十里路程。这天,狄青从大狼山下来后,就不见了焦廷贵,一到河边,才突然想起他,心想:“要是从河面过去,只有四五里路,可沿着河边走,却有十五六里。这可怎么办?”当时已经是一更天了,狄青心急如焚,一心想赶回营中,可眼前大水茫茫,又没有船筏可以渡河,正打算沿着河岸跑着找路。他又狠抽了几鞭马,没想到现月驹听到鞭子声,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狄青心想:“奇怪了!难道这龙驹想渡河不成?”没想到这匹马连着点了三下头,前蹄向下一低,后腿猛地一纵,长嘶一声,就要往河中跳去。狄青赶忙紧紧拉住缰绳,说道:“马儿啊,可下不得水。要是被水淹了,你我可都活不成了。”可这匹马听了他的话,跳得更厉害了,嘶鸣声不断,转眼间就已经飞奔进浪涛之中。狄青紧紧拽着缰绳,身不由已,只能任由马往水里去。只见这匹马撒开四蹄,在水面上奔跑就像在平地上一样。月光洒在河中,马蹄踏水,泛起一片金光。刚开始,狄青还有些害怕,等跑了半里路后,他不禁大喜,笑着说:“妙!妙!这匹马真是世间罕见,竟然能在水面上浮行,这可太神奇了。不过,我在南清宫降伏它的时候,就知道它本是金龙化身成的马,所以才这么擅长水性。”不一会儿,马就把狄青渡过了燕子河,趁着月光,又跑过了数十个山冈。一到荒郊扎营的地方,狄青就高声呼喊:“张忠、李义二位贤弟在吗?”
当晚,张忠、李义与继英四处寻找狄爷,却一直没找到,三个人正为此烦恼不已。不仅征衣被抢走了,狄青也不见踪影,粮草还被劫光了,三千军兵个个都饿着肚子。突然听到有人呼喊张忠、李义贤弟的声音,只见狄青已经来到了营中。三个人齐声说道:“狄老爷虽然回来了,可征衣已经被抢劫一空了。”狄爷说:“我已经知道了,粮草、马匹也都没了。”狄爷又说:“不过这都是小事。”接着又问继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继英被问到,便把从相府逃出来后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完就要给狄爷叩头。狄爷连忙制止,赶忙下马把他扶起。继英接过金刀,牵过马匹,交给了士兵。张忠、李义说:“狄哥哥,你可真行,说是去找地方安置征衣,一去就是一天一夜不见回来,结果征衣被磨盘山的强盗抢走了。他们还连夜放火烧山,逃得无影无踪,现在就只剩下一座空营寨了。看你怎么去三关,怎么向杨元帅交差复命?”狄爷说:“贤弟,征衣丢了也没关系,这是小事。”张忠、李义说:“丢了征衣还是小事?难道非得丢了江山才算大事不成?”狄爷说:“贤弟,你们不了解情况。征衣虽然丢了,可我今天立下了大功,杀了赞天王、子牙猜,还打散了十万西夏兵,到了三关也可以将功赎罪了。”张忠说:“哥哥你越说越离谱了。赞天王、子牙猜都是英雄盖世的人物,杨元帅都不能战胜他们,你虽然是一员虎将,但毕竟只有一人一骑,他们却有十万雄兵,而且都是精锐之师,你怎么可能杀得过,还打散他们的军队?可别哄我们了。”狄爷说:“贤弟,我可没有骗你们。”于是就把在报恩寺遇到老僧人,得到偈言,路上遇到焦廷贵,得知磨盘山的强盗把征衣劫去献给大狼山,自已单刀匹马和焦廷贵到大狼山,用箭射死赞天王,用金面宝收了子牙猜这些事,一件一件详细地说了出来。李义说:“哥哥,你既然除掉了这两个贼首,也该割下他们的两颗首级,去三关献功啊。难道没有凭证,杨元帅就能相信你吗?”不知道狄青会怎么回答,又会如何前往三关,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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