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看到远处一匹骏马发疯似的朝桥上狂奔而来,心想这肯定是匹疯马,于是立刻跑出面馆,冲上桥栏,大声喝道:“你这畜生,别嚣张,我来了!”他让过慌乱逃窜的众人,大步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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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店主在后面嘟囔道:“这家伙肯定是装模作样、狐假虎威,来骗吃骗喝的。趁乱骑着疯马跑了,还没给钱呢。不如把他这大刀扣下。”店主刚要喊伙计来搬大刀,刘文和李进就赶到了,他们大声呵斥道:“你这奴才!这是先帝的金刀,是从我们呼延王爷府里拿出来的,你敢动一下试试?”店主一听,连忙说:“小的不敢,既然是王府的人,这顿饭理应免费。”刘文和李进也懒得理他,扛起金刀就走出了面馆,来到桥边。
只见狄青站在桥中央,那匹高大雄健、浑身红似朱砂、四蹄如铁的骏马,光溜溜的没有鞍辔,正朝着他迎面冲来。原来,这匹马是东番进贡给朝廷的,名叫“火骝驹”。只因这匹马太过凶狠,圣上便把它赐给了庞国丈。可这马根本不服鞍辔的束缚,还伤了好几名家丁。因为是钦赐之物,庞府只好特制了囚笼将它困住。但火骝驹不甘被困,力气又大,天天在笼子里折腾。这天,它竟然挣塌了囚笼和马厩,逃出了庞府。家丁们赶紧飞奔回府向庞太师禀报。庞洪听后,急忙召集能干的家丁前去追赶,并下令说:“不管是军人还是百姓,谁要是能降伏这匹马,就请到府里领赏。”
家丁们领命后,一路追赶火骝驹。追到桥边时,只见一位少年正揪住火骝驹,可那马还在不停地纵跳嘶鸣,愤怒得如同雷鸣。众人看到这个少年相貌堂堂,竟然能徒手擒住这匹烈马,都十分震惊。只见狄青紧紧抓住马鬃,马儿怎么挣也挣脱不开,前蹄乱刨,后脚乱蹬。狄青被它惹恼了,大喝一声:“你这畜生,还逞强!”猛地一用力,把马按倒在地上,马儿动弹不得。狄青余怒未消,又连连朝着它踹了几脚,火骝驹疼得在地上打滚,再也叫跳不起来。狄青又狠狠踹了几脚,这火骝驹虽然雄壮,但哪经得起狄青这如虎般的力量和威势,不一会儿肚子就被踹破,肠子都流了出来,横倒在天桥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对狄青的神力赞叹不已。
庞府的家丁走上前,拉住狄青,纷纷说道:“壮士,这匹疯马是从庞府跑出来的,伤了不少人,一直没人能降伏。刚才相爷说,谁要是能降伏这匹马,就请到府里领赏。”狄青笑着说:“我才不稀罕他那点赏钱呢,我不去。”众人又劝道:“壮士要是不去,太师爷肯定会责怪我们的。况且壮士降伏并杀了这匹马,是英雄无敌之人,快去见见太师爷,他肯定还会重用你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连拉带拽。狄青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大大咧咧的,竟忘了回店里取金刀,就随着庞府的家丁一起走了。
刘文和李进在后面不停地呼喊:“狄壮士,别跟他们去,快回来!”可当时围观的人成千上万,喧闹声一片,狄青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呼喊,就这么跟着众人去了庞府。刘文和李进没办法,只好扛着金刀回到王府。不巧的是,呼延千岁不在府里,被勇平王请去赴宴了。两人只好先把金刀藏好,也没去禀报千岁,所以静山王这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再说庞洪和孙秀在书房里喝完酒,还在谈论狄青的事。这时,几个家丁前来禀报:“太师爷,火骝驹逃到天汉桥,被一个少年给制住了。那少年可勇猛了,把马按倒在地,踹了几脚,这马就肚子被踹穿,当场死了。我们把那小伙子带回来了,请问太师爷,有赏钱吗?”庞洪说:“这人能降伏并打死这匹烈马,是个英雄,把他带进来。”家丁领命出去,把狄青带了进来。庞洪立刻走出书房,在中堂坐下。
狄青来到庞府,见到太师,赶忙倒身下跪。狄青到汴京还不到一个月,他既不知道孙兵部是庞太师的女婿,也不了解庞洪是个大奸臣,所以才进了庞府。他跪在地上说:“太师在上,小人叩头。”庞洪说:“英雄不必多礼,你尊姓大名?”狄青回答:“小人姓狄名青。”庞洪又问:“你是狄青?祖籍是哪里?”狄青说:“祖籍山西。”庞洪听后,心里暗自盘算:没想到这人是我女婿的大仇人,没想到他自已送上门来了,就像掉进了铁网牢笼。我先把这小子留在府里,找机会除掉他,也好免去女婿的大患。
庞太师想好后,对狄青说:“狄壮士,我之前就说过,谁要是能降伏这匹狂马,我一定重用。难得你除掉了这匹狂马,真是盖世英雄,天下少有。如今边关有敌兵进犯,杨元帅被困,你这么英雄,怎么能被埋没呢?眼下正是调兵遣将的时候,你先在我府里住几天,等我在圣上面前保举你到军队效力,立下功劳,你觉得怎么样?”狄青哪里知道他的阴谋,听他这么说,连忙叩头说:“要是能得到太师爷的提拔,小人真是三生有幸,感恩不尽。只是小人之前冒犯过孙爷,就怕他不肯收留我。”庞国丈说:“无妨,有我保举你,他怎么敢不收?家将,带他到后楼花园里休息,准备酒菜招待。”家丁领命,带着狄青去了。
狄青竟然把奉命杀孙秀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跟着庞府家丁来到后花园的丹桂亭中喝酒,真是个粗心大意的少年。庞太师却十分高兴,他踱步回到书房,只见孙秀已经醉倒在醉翁床上。庞太师满脸喜色地叫道:“贤婿,这下你可以放心了,狄青已经落入我们的圈套了。”孙秀一听,立刻起身询问缘由。庞太师就把狄青自已送上门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孙秀听后,高兴得眉飞色舞,说:“岳父啊!这小子听了呼延显的指使,拿着金刀那么嚣张。今天多亏老天有眼,让他自投罗网,真是大快人心。”庞太师说:“贤婿,这下你可以放下心了,早点回府吧。”孙秀说:“多谢太师。”说完,便高高兴兴地告辞,回衙门去了。
当天晚上,庞太师叫来四个得力家丁,打算把狄青灌得酩酊大醉,然后趁夜深人静放火烧死他,第二天再重重赏赐这几个家丁。这时,有个名叫李继英的家将走上前,此人向来胆壮心雄,还精通拳艺。他禀报道:“太师爷,这狄青确实可恶,不光太师爷您生气,连小的也看他不顺眼。但在皇城附近放火,容易惊扰众人,终究不太好。”庞太师问:“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继英说:“依小的之见,这事一点不难。三位兄弟不用多费力气,今晚就让小的进花园,假装和狄青交好,把他灌醉,到时候一刀了结他的性命,神不知鬼不觉。连夜把他的尸首埋了,既给兵部大人出了气,又省了麻烦,总比放火张扬要好。”
庞太师听了继英的话,点头笑道:“这样更好。不过你虽然有点本事,但我还是担心你一个人难以成事,要是杀不了他,反而坏事。”继英说:“太师爷!不是小的夸口,要是斩不了狄青,小的愿把自已的脑袋献上。要是杀了狄青,只求太师爷提拔小的,小的就感恩不尽了。”庞太师说:“既然如此,就看你去取他的首级了。事成之后,我提拔你做个七品县官。”继英说:“还请太师爷再赏一桌酒席,小的好把他劝得烂醉如泥,才好下手。”庞太师答应了,让人在花园里重新备酒。继英又问:“太师爷,那匹死马怎么处理?”庞太师说:“埋了就行。”
当晚,庞国丈在书房摆下夜宴,独自对着银灯喝酒,自言自语道:“狄青,你之前被药棍打伤,居然还能治好不死。没想到今天听了呼延显的话,拿着刀来杀我女婿,你竟敢妄图杀害朝廷命官,罪不可恕。无奈那刀是先帝遗留之物,拿着它杀人也不用偿命。幸好你有今日之灾,小畜生,今晚就是你的死期。不过呼延显这老东西,我女婿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下此毒手?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性命不保,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不说庞国丈在书房里的这番话,再说李继英一路往花园走去。他想起自已当初跟着狄广老爷在边关,多亏老爷从小对自已悉心养育,恩同再造,就像亲生父母一样。自从恩师去世后,又遭遇水灾,西河一县的百姓都遭了殃。自已在洪水中死里逃生,投奔到相府,已经八年了。他常常想念着夫人和小主,不知道他们在水灾中是生是死。今天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公子,公子力降龙驹,却又陷入了困境。自已曾受先老爷的大恩,如今小主有难,怎么能坐视不管呢?所以他特意领了这个差事,打算搭救小主脱离险境,也好报答先老爷的恩情。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就走进了花园。只见星光闪烁,月色皎洁如银。当晚,狄青早已用过晚饭,正站在桂花亭中。寒露纷纷落下,秋风拂面而来。在这宁静的时刻,狄青心情格外平静,却也思绪万千,满心烦闷。
狄青站在桂花亭中,思绪飘回到下山那天,仙师曾预言,自已到汴京后便能与亲人团聚,可直到现在,这团聚的一幕仍未出现。又忆起八年前遭遇水难,与母亲被迫分离,此后再未重逢,想来母亲恐怕早已葬身滔滔波浪之中。还有张忠、李义,他们不知被关在何处,何时才能脱离困境。一想到孙秀的嫉妒与陷害,狄青满心愤懑,自已险些被他害得身首异处,多亏了众位王爷搭救。那孙贼还用药棍打了自已二十下,差点丢了性命,好在隐修和尚出手救治,这救命之恩,狄青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正想着,狄青突然猛一跺脚,满脸懊悔,抬手拍着胸口叫道:“糟了!呼千岁赐我金刀去杀孙贼,结果我为了降伏那匹狂马,把金刀落在面店里了,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啊!杀不了孙秀倒也罢了,可要是弄丢了金刀,千岁爷怎能不生气?现在又夜深了,没法出相府。不如等到明天一早,先去取回金刀,杀了孙贼,这样千岁爷肯定会提拔我,总比留在这庞府强。”
正琢磨着,有个人送来了一桌酒菜,说道:“壮士,太师爷敬重您是条英雄好汉,刚吩咐准备了这桌酒席,请您尽情畅饮,一同赏月,可别辜负了这美好良宵。”狄青说:“刚已经领了太师爷的赏赐,怎么又送来了?”家丁说:“太师爷赏您酒食算什么,他还打算提拔您呢。”狄青看着桌上两副杯筷,问道:“为什么要摆两副杯筷呢?”家丁回答:“太师爷怕壮士您一个人喝酒寂寞,特地让继英大哥来陪您。”狄青又问:“你们说的继英是什么人?”家丁说:“他是太师爷的得力家将。”狄青听了,心里暗自嘀咕:“继英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毕竟狄青九岁就遭遇水难,与家人、仆人失散已有七八年,记忆难免有些模糊。
狄青正自言自语,继英就到了,扛着酒食的家丁转身离开。继英走进亭子,喊道:“壮士!”狄青问:“足下是何人?”继英说:“小人姓李名继英,奉太师爷之命,特来陪您喝几杯。”狄青忙说:“不敢当!”两人便坐下喝酒。此时已是二更天,一轮明月高悬夜空。四周寂静无人,继英仔细打量着狄青,突然长叹一声,站起身,摇了摇头。狄青不明所以,问道:“李兄,咱们好好喝酒,你怎么突然叹气,这是为何?”
继英离开座位,双膝跪地,喊道:“小主人!您可知道今晚有大难临头了吗?”狄青大惊:“李兄,你怎么突然这么称呼我?我有什么大难?快请起来,慢慢说。”说着就要伸手去扶。继英起身,招手示意狄青,两人快步跑到登云阁,沿着扶梯一步步往上走。秋风阵阵,吹透两人的衣襟。继英说:“公子,您不认识小人了吗?”狄青说:“继英这个名字我好像很熟悉,可一时真记不起来了。”继英说:“公子,我从前跟随先老爷,承蒙他的养育之恩,所以没改名字。自从老主人去世,小主人您长到九岁时,突然遭遇水灾,小人在水中死里逃生,流落到汴京。当时身无分文,没办法,只好投靠相府。我常常思念主母和公子,不知道你们在灾难中是生是死。如今幸好公子您平安长大,只是您还不知道自已已与狼虎同群,大祸即将临头啊。”
狄青听后说:“没错,我想起来了。可你说话还是没说清楚,跟蒙了层雾似的,赶紧说明白吧。”继英问:“公子,您和孙兵部到底结了什么深仇大恨?”狄青说:“我和他本毫无瓜葛,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害我。”继英说:“公子,您难道不知道孙兵部是庞太师的女婿吗?”狄青惊讶道:“我真不知道他们是翁婿关系。”继英接着说:“太师说您要杀他女婿,所以今晚假意留您在府中。公子您这不是中了他们的奸计,要遭毒害了吗?就像苍蝇飞进蜘蛛网,鱼儿落入渔网,怎么逃得掉呢?”
狄青听完,双眉紧锁,怒目圆睁:“这么说,庞贼也要害我?”继英说:“他们翁婿狼狈为奸,一心要谋害公子。所以小人才特意领了这个差事,来搭救公子。”狄青说:“只要你通知我这个消息,我就明白了。今晚我就杀出庞府,明天再来报仇。”继英劝阻道:“这可不行!您虽然英雄胆壮,但侯门深似海,想逃出去太难了。况且他家将众多,有不少厉害角色。”狄青豪迈地说:“就算庞府有千军万马,我又有何惧!”继英又说:“就算您能杀出相府,太师爷知道是我通风报信,肯定会处置我,我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
狄青问:“如果不杀出府去,那怎么脱离这虎穴呢?”继英说:“我早就想好了,园门已经被封锁,偷偷逃走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一带围墙又高又险,也很难翻越。只有对面盘陀石旁有棵古树,高耸入云,公子要是能爬上树枝,就能跨过这高墙。墙外面也有大树相接,那里就是韩琦吏部老爷的府邸。”狄青问:“韩吏部是庞贼的同党吗?”继英说:“不是,韩爷是赤心为国、公正无私的大臣。太师爷几次想除掉他,都没能得逞。公子您先到韩府躲一晚再说。”
狄青感激地说:“继英,要不是你今晚来通知我,我肯定要遭他们毒手了。受你如此大恩,理当拜谢。”说着就要下拜。继英连忙跪下,摇头说:“公子可别折煞小人,快请起。事不宜迟,您赶紧离开这儿才是。公子,您跟我来。”两人下了登云阁,来到盘陀石旁。狄青攀上大树,继英担心有人进园,便四处张望,见四周寂静无声,才稍稍放心。狄青爬上古树,又跨过了高墙,双手扳住隔墙的大树。狄青过了隔墙大树,往下一看,离地有三丈多高,心里不禁有些发怵,只能扳着树枝站在树上,不敢下去。也不知道他接下来如何逃脱,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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