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蛮骑听完气极反笑：“若是知道，便是你家大汗公然违背皇令，该问罪斩了！若是不知道，那便是你这下面做事的贪图财物，斩的就是你了。”
“大汗不知道，都是我下的令。”
69書吧
那哲顺族汉子拦住后面冲动的族人:“你们跟踪我们？”
“皇上给你们牛车和牲口，是要你们去拉石料和木材。我若是不跟着，如何知道你们会偷偷来这里？”那蛮骑冷声说道:“皇上说过这里的军械器物如何分配吧？”
“是说过！说的是先解决眼前的老虎，要我们修好城，从勾丽抢了粮回来，再一同来收拾这里的东西！”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像狐狸一样骗人？不怕死么？”
“你们兀满的人先违背的！”那汉子忽然大声喊到：“你们兀满出了个皇帝，打昭人之前说的好好的，可打胜了就只照顾你们一族，要我们去修城劫粮，自己却都来收拾昭人的好刀好甲么？”
他满脸愤慨之色:“这样的皇帝，也叫我们的共主！？”
“好狗胆！”蛮骑神色一变，拔刀就要将这汉子斩在这里，但一只干枯却有力的手牢牢地钳住了他握刀的手。
“谁！我是太祖亲口许下的千户，敢帮着这哲顺狗来忤逆我么！？”
幽幽的声音响起：“葡察猜盏，你这么急着杀他，是要学着那昭人的太监九千岁，将我蒙成山里的狍子么？”
葡察猜盏听到这威严的声音，铁打的汉子直接软了下来，他浑身一颤，转过身去，背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带着牛皮护面的男人。
男人摘下护面，露出了那张令整个蛮族噤若寒蝉的脸。
也哈鲁，兀金的皇帝。
“...陛下...”
“葡察猜盏，你是我父亲在当大汗时就点了的老千户了，不要这么支支吾吾的，告诉我，他说的可是真的？有人不听我的令，不顾国内缺粮城防疏松，放着城内和原子上诸多族人同胞的性命不管，先来抢这无主的器械死物？”
葡察猜盏还想辩解，却觉得脖颈忽然一凉，也哈鲁的长柄猎刀已经架了上来。
也哈鲁不看跪着发抖的葡察猜盏，打量了一番那汉子之后，忽然问道：“你是哲顺汗的侄儿，博彦帖木儿？我记得你，当日迎战昭军的时候，你带着一百个能射鹰的好汉子冲散了季闻之的右翼大阵。”
“现在抬起头来看着我，我是兀金的皇帝，不是兀满族一家的皇帝，兀金将来是要成一个万里大国的，都是朕的子民，朕谁都不会偏袒。你告诉朕，真有兀满的人视朕之令如无物，要把朕好不容易凝起来的诸多族人朋友重新捅散？”
博彦帖木儿点了点头：“不是我们没有规矩，实在是见了有人先坏规矩。我在牲口棚亲眼看见有人卖昭军的刀，一柄制式的昭军骑刀，要顶两个壮汉的劳役。大战本就折损了许多，族人们又吃不饱，更没力气干活修城了，我这才想着趁出来拉石料的时候来这里捡些器具，回去顶了族中青壮的劳力。”
“你可知道是哪个坏了朕的规矩？”
博彦帖木儿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跪着的葡察猜盏。
“朕说怎么你帐内多了两个昭人女子，还疑惑你刚添了新女人，却抢着要接巡城的活儿......”也哈鲁皱眉看着葡察猜盏，握刀的手暴起青筋：“你砍了那么多昭狗的头，朕实在是不想杀你...”
葡察猜盏听到这里略微松了口气，然而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忽然倒了过来。
原来...被一刀斩首，最后是这样的视角啊...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脑海中闪过的，是他追着砍杀的那些关外百姓。
明明兀金建立之前，那些人还客客气气地买过他的山货，可自己披上甲拿起刀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太祖，阿爹，打仗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啊...脑子里最后一丝念头也随着那点红白相间的液体彻底一起流走了。
“朕今日杀他...是为了立这个规矩，也是告诉你们，只要是兀金的子民，便是朕的子民，我们诸族一心，关内的好日子迟早也有我们的一份！”
“是！”博彦帖木儿跪在地上。
“那么回去吧，回去补上你该运的石料，再告诉你的父汗，让他替朕叫上其他大汗来这儿，他们不是总问朕何时才是伐那些勾丽棒子的最好时机么？”也哈鲁轻轻笑了：“就在今天，就在此时！”
远处的李戮玄默默听完了全程，他心里不自觉地就将远方这几百个蛮族汉子簇拥的干枯青年和太岳宫里的那位比较。
都是愤怒，都是帝王的愤怒，可和也哈鲁比起来，启泰帝像是个还在撒娇的孩子。
天色尚早，索性他便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坐下，与远处的也哈鲁一同等待着各族的大汗。
约莫不到三个时辰，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那些统率数万甚至数十万族人的大汗们，都只带了自己的两三个伴当，一人几匹马轮换着全速冲了过来。
哲顺汗率先下马跪倒在也哈鲁面前，他重重地磕了个头，血从额上流下来。
“我对不起陛下！不该因为这些事起了贪念跟我的傻侄儿发牢骚。”他打着赤膊将一条马鞭递到也哈鲁眼前：“还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阔耶帖木儿，我已经原谅你了，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们兀满的人学到了昭人的坏毛病，先骄纵起来。”他一脚将葡察猜盏的头踢到哲顺汗阔叶帖木儿的面前：“我已经砍了他的头，也恕了你的罪。”
“陛下是长生天的使者，陛下恕了我，长生天却没有陛下的仁慈，请陛下代替长生天责罚我！”
“哈哈哈哈哈哈。”也哈鲁笑的停不下来：“我没想到扫荡草原的阔耶帖木儿，也有昭人这讨巧的嘴舌啊！”
“那么便罚你好了。”
也哈鲁说完拿起马鞭，随手扔在地上：“罚你照顾葡察猜盏的女人和孩子，他的孩子你必须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养育，他的女儿如果长大，你要替她准备牛羊。有人敢玷污他的女儿欺辱他的儿子...”
“那么就让我哲顺族的马将那人踏碎在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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