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并不好,天色灰蒙蒙的,还刮着风,刚才下人洒扫干净的落叶此时又落了满地。住在枝头的鸟儿歪着脑袋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就属它最吵。
慕闻礼也没想到,温行舟竟然会主动地将他那痛苦不堪的过往讲给她听,讲的很真实,她差点就要听落泪了,再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哄骗她。
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哄骗她。
“咳咳咳咳……”温行舟咳地脖子处的青筋暴起,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块,很不好受的模样。
“外面太冷了,你回屋里吧。”
温行舟说:“屋里太暖和,我一进去便要犯困,我睡了太久,不能再睡了。”他讲话的声音有些虚,慕闻礼有些听不太清。
“你身体不好你还独自一人出去被官兵追?还受了那么重的伤。”慕闻礼说:“那时你的伤还没好就走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养着,那一箭对你的病肯定有影响的。”
温行舟笑了笑,看着她说:“怎么了?后悔没有早点救我了?”
“我那时就不该救你,死了才好,死了就不用再被病痛折磨!”
“说这么伤人的话干嘛嘛?”温行舟移开了目光,双手环抱着膝盖,垂着眼睑,说:“救都救了,不如你再将我带走扔去荒山野岭被豺狼虎豹吃了!反正只要是你,我都会跟着去的。”
上一次温行舟说他为什么会被官兵追的事情,她没有信。这次她又提到了,他却是很自然地挑开了这话题。
慕闻礼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也没有回复他的这句话,而是反问道:“温行舟,顾芊灯的条件那么好,你家里人又急着让你娶妻,你为什么不愿意啊?”
温行舟松开了那抱着胳膊的手,脸上那委屈巴巴的表情也褪去了,知道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只能很严肃地回答,不然旁边的这个丫头又该不信了。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娶。”
“你与她相处这么多年,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温行舟哼笑道:“正是因为认识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才不会喜欢,我甚至都不能说是把她当妹妹。”
“为什么?”慕闻礼不解,他明面上可是一口一个妹妹喊得特别顺畅的。
“她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别人,视生命如废土,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娶回来怕是全府上下都要被闹得鸡犬不宁。”他说着又看向慕闻礼,说:“你见识过的。”
见识过,但是她给她的第一印象是不错的。起初以为只是那丫鬟心狠,自作主张办的事,但是仔细一想,有什么样的主子才会有什么样的丫鬟,不管是主张还是命令,都说明了顾芊灯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被卖去青楼的女子那么多,在长安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可你不是奴役,你是有一个有父有母,有兄弟姊妹的人。”说着,他又叹了口气,说:“说来也怪我,顾芊灯定是见你拿着我的玉佩所以才要置你于死地的。”
“那枚玉佩……”
温行舟如实回答道:“我阿娘留给我的,上面刻着的是我的乳名。”
他是觉得慕闻礼一定会来长安,那枚玉佩一定会再次回到他的手里,所以他才放心交付。
“汝安?”
“你识字啊?”
慕闻礼不满地咂了咂嘴,一巴掌结实地拍打在他的胳膊上,说:“你看不起谁呢?”
不知道温行舟是实在太虚,还是因为慕闻礼的手劲儿太大,这一巴掌将他拍地咳嗽个不停,给慕闻礼吓得脸都青了。
这温行舟可是温家唯一的嫡长子,这要是将御史大夫的掌中宝给拍坏了,她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你,你没事吧?!”
“没事……咳咳,没事……咳咳。”
慕闻礼总感觉他是装的,自顾自地生起了气来,坐在台阶上面朝前,也不再管那“戏精转身”的温行舟了。
等温行舟意识到玩过儿头了,咳嗽声停下来了后,慕闻礼才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院外走,说:“不跟你在这耗了,我明日天没亮就要出发了,回去收拾收拾。”
“生气了?我逗你玩儿的!”温行舟冲着慕闻礼远走的背影喊了几声,发现她依旧是不为所动,这才没有继续喊下去。这院子里这么多家禽看着呢,怪没面子的。
“咳咳咳咳……”
这萧珏来的也是巧,正好就看见了慕闻礼的背影,和听到那真的正在咳嗽的温行舟的声音,他看了慕闻礼的背影看了没几秒就被那咳嗽声给吸引过去了。
见到那温行舟就披着一件披风坐在门口,他着急忙慌地跑过去将他扶起来往屋里带,一边走一边愁眉苦脸地说:“哎呦我的小祖宗啊!自已啥身体还不清楚吗?坐在门口吹风怕是想让小的死啊……”
温行舟冷着一张脸,瞥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中午又贪嘴吃多了。”
“哼,可不嘛。”温行舟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要不你干脆搬去茅房住好了?”
萧珏一副怕死的模样,连连道歉:“不不不……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69書吧
“你都说过多少遍‘下次注意’了?明日起,你的饮食由碧雪全权负责,多了少了、你上茅厕的频率还是不变的,我拿碧雪是问。”
萧珏生无可恋地看着他家少爷那病气十足的脸,有点哭笑不得,自顾自地嘟囔着:“又拿碧雪压我,这是往我肋骨上插呢?”
“你有意见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萧珏见温行舟在外面吹了风,这屋子再暖和那身子一时半会儿还是凉的,于是便想给他倒杯热茶先暖暖。
这茶杯的质量一向不错,再烫的茶水倒进去也是摸不出来温凉的,设计这个茶杯的人的初衷是为了不烫手。
于是萧珏也不管这茶是凉是烫就递给温行舟,好在温行舟喝茶前是习惯递到鼻子边上闻上一闻的。递到鼻边也没有热气扑来,且热茶和已经凉透了的茶的气味也不一样。
温行舟更加嫌弃地瞥了萧珏一眼,不爽地将这杯茶水放到桌面上,起身脱掉外边的披风,再次进入了被窝里。
“咋不喝了?喝杯热的再进被窝能舒服点啊少爷……”
“你还是去上茅房吧。”温行舟侧着身子背对着萧珏,声音有些闷:“我觉得在你手里我连秋日都挺不过去。”
萧珏这才发现这茶杯里的茶已经是昨日的隔夜茶了。因为温行舟一直睡到了末时才起,所以下人也不能及时换上新鲜的,说来也不能怪他萧珏。
也不能怪他家少爷,怪谁呢?就怪这个做茶杯的工匠,和没有及时上新茶的丫鬟!他去上茅厕了什么都不知道,怪不到他的头上!
萧珏点了点头,唤了丫鬟来把茶换上。
“明日我要出门一趟,你不必跟着。”被窝里的温行舟说:“待天亮后再告知孙姨娘,就说我出去散散心。”
“少爷,你这身子还是在府中养着为好,可不能出去受风了。”萧珏有些为难,一边担心他的身子,一边又不能违逆主子的意思。
“你只管照做。”
“是……”
慕闻礼的衣物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在房内算了好半天的账单。将那存着的钱和要花的,带回来福村的都一一算清。
二两银子是两千个铜板,于是她决定将一两带回去,反正温府管吃穿用度,于是她便将七百个铜板放进了一个小木盒子里上了锁,再塞进她的枕头里藏好,留下三百个铜板买件衣服就好。
就是不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这枕头会不会硌得慌,可能都是幸福的感觉吧。
“区区十两银子,我很快就能存到!”
可能是今天拿了月俸,所以睡得还不错。她还担心睡得太香会错过要起床回家的时间,结果就在她要出发的十分钟前,有人敲了她的门,一下子将她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谁啊?”
“慕姑娘,我是碧雪,我家少爷命我来唤你的,说是担心您睡过头了。”碧雪听见了里面着急穿鞋子的动静,便非常客气地说:“您不用给我开门,您醒了我便走了。少爷的马车就停在府门口候着,您只管上便是。”
“哦……多谢!”
慕闻礼能看见门外的影子对她行了个礼,然后离开。
“竟然还命人来叫我起床?”慕闻说着,想起温行舟说要跟着一起去的话,吓得他赶紧从床上蹦起来洗漱,自言自语道:“他该不会真的要跟着一起去吧,我得快点了,不能让他跟着去。”
“拖着个病秧子上路算什么回事?要是真跟我在一块儿出了什么事我当真是承担不起。”
穿衣服急得都穿反了,果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慕闻礼背上包袱出门后,果真是在门口看见温行舟的马车,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那车夫她识得,是经常给温行舟开车的那家伙。
“姑娘请上车。”车夫说着就俯下身来趴在了地上当人肉马墩。
慕闻礼其他时候下车都是温行舟牵着跳下来的,她有些惶恐,问:“没有马凳吗?”
“公子从未准备过马凳,姑娘放心上吧。”
“你起来吧,这么点高度我还是能上的。”慕闻礼说完后见这人还不愿意起,于是便绕到了另一边,利落地爬上了马车,进去之后发现没有人在里面,算是松了一口气。
待她坐稳后车夫便将车开走了,没有等温行舟。
但是他说他要来,没出现慕闻礼反倒有些失望,她还是好奇地问那车夫:“你们家少爷呢?”
“少爷这个时候还没睡醒呢,少爷不在,姑娘这是坐不习惯?”车夫多嘴一问。
慕闻礼只是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便将那帷幔给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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