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离开书院?
血红的大字透出无比诡异的猩色,扶黎看得眼尾发胀。
他小心将这张诡异的宣纸夹入书页中,周围传来一股奇异的喧闹声。
朗诵声停止,间或夹着什么惊喜的笑。
扶黎觉得奇怪,抬起头,便恰好顶上一道冰冷的目光。
来自于前方,如腊月冬雪般刮来,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
扶黎动作一僵,他牵着视线,朝上头看去。
那人着一身细布织就的阑衫。
圆领宽袖,腰系淡黄色襞积,并坠一方青玉,看起来格外温润风雅。
再观其面貌。
若冠玉,似春柳,眼含桃花,仿佛随意一笑,便夺尽半城春色。
好熟悉的面容…
似乎和瓮城外,那颗腐烂的骷髅头,别无二致。
扶黎心头悚然,寒气立刻浸湿满背。他控制着呼吸,不令自已在诸多鬼怪面前露出半分端倪。
脑海里却拼命地尖啸——
我去,这他喵的是一个人??
一个僵硬干瘪,一个濯如花月。易地而处,任谁也不会将这般清朗君子,联想成枯朽腐烂的诡物吧?
眼下,那道目光仍冷冷地打量着他。
仿佛蒙上一层薄冰,薄薄的冰层下头,是涌动不歇的春水。
是他还记得他?又或者说,这是对‘扶黎’的感情?
扶黎心中一顿,面上抹着顽劣的笑意,视线却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挪。
除了细布阑衫以外,这人身上没有别的装饰物。
只是指尖沾着墨色,像是书写什么东西时,不小心沾染上的墨迹。
不,不对,古人重风仪,更遑论是这风姿出众的先生。
有极大的可能是——
他原本正在运笔写字。
不知发生什么,令他笔尖一乱,墨水瞬间染黑指尖。
心绪慌乱的他,并没有发现,急急地赶来学室。
可…扶黎收回眼,倒是没从他身上发现什么紧张的迹象。
是在刻意演戏吗?
正当他思索间,台上的先生忽然开口——
声音潺如山间清溪。
“扶长澈,易冰清,郝言空,你们三个跟我来。”
扶黎:啊?
咋就不让人歇一会儿,是吧?
老老实实地跟着先生出了学室。
三个人如同小鸡崽儿般,并排站在一棵杏花树下。
杏花旖旎飘荡,落在扶黎肩头,他却感受不到半点春意。
那先生视线从他们三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缓缓开口:“昨日小测…”
他只把话说了一半,扶黎却莫名感到一股威压。
——不属于诡异的,而是老师与学生之间,与生俱来的力场。
“嗯?谁来说说?”
三人面面相觑,另外两个想必是原身的损友,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出来。
“长澈,让长澈先说。”
没有半点情报的扶黎:……
他该说些什么?
不能回答的太具体,否则一下便会被听出破绽,只能绕着学院院规,编些瞎话。
而且,千万不能ooc!!!
好难啊。扶黎按照现代损友间的相处模式瞪了另外两人一眼。
果然,收到了两道,挤眉弄眼,少年人才会做的顽劣动作。
他舒了口气,这才上前一步,对着先生狠狠鞠了一躬。
“院规上有言,业精于勤荒于嬉,我不该浪费光阴,嬉闹成性,以至于课业荒废;我不该牵头作怪,带着好友肆意玩耍,以至于大家一齐退步……”
“先生,我保证……”
这些检讨在原来上学时便说惯了,此刻扶黎更是信手拈来,把检讨说的溜儿顺。
忽然,一豆冷汗从额前滚落。
嗯?不太对劲儿。身后阴嗖嗖地刺来两股目光。
和煦的春风一浪浪涌过,扑打在他身体上,变成了朔朔银针。
难道,他说错什么了?
扶黎磕巴了下,不敢扭头去看那两名同窗的表情。
只悄悄牵起眼,望向那先生。
这先生倒是没有诡化,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冰冷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
仿佛一方寒潭,永远深邃幽冷。
扶黎心底陡然一凉。
他飞速回想刚才说过话。
论理,应该没有问题啊。一套说辞,听在两方耳底,是不一样的效果。
对师长,是检讨认错,反省已身,态度良好;对同窗则是,主动担责,把一切过错都规在自已头上。
这套万金油的说辞,放在很多人设上来说,都算不上违和。
等等,从头想。
这先生为何把他们三个单独提出来,是因为成绩太差,还是因为…
首先成绩太差这个选项大抵排除…刚才是朗诵时间,就算学生成绩糟糕透顶,骤然打断学子们晨诵,也不太符合常理。
其次,这先生的行为模式也有古怪。
——分明是慌慌张张赶过来的,却刻意在大家面前淡定。
淡定演戏后,又把他们三人提了出来。
难道,他们三人昨天小测上做的事情,会令先生感到不安?
……
哎,想不明白,但扶黎知道,再不改口,身后两个诡异恐怕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阴冷的气息一点点渗入肌肤里,倒擦着他血肉狠狠一挫。
啊,去他喵的人设!
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尚未证实。
也管不了太多,扶黎咬了牙,骤然提声:“我最不该,不该,作弊!”
话落,阴冷的气息骤然移开,春风重新拂来。
也将身前寒潭吹开几许。
先生桃花眼垂了垂。
薄唇微动,音色仍是不缓不急,温雅清淡:“告诉为师,为何相互作弊?”
69書吧
相互作弊!他哪里知道?
扶黎抿了嘴,心中一面猜测因由,一面侧过头,做出不肯出卖朋友的倔强模样。
“嗯?”
那先生目光压了下来。
一寸寸格在他脑袋顶上,扶黎愈发表现出‘抗拒回答’的模样。
果然,他的好哥们看不下去了。
易冰清站出来,挡在他面前,哑声道:“院长,您看出来了?”
院长?
江骞?江别尘?卧槽,目标人物,竟然是青山书院的院长!
那这个本的难度,又好似降了不少难度啊。
至少,他觉得这人的本质不错。
这厢,扶黎刚松了口气,却见江骞鸦羽般地睫毛掀动了下。
他长长叹了口气,温声开口:“三份试卷一模一样,为师又不眼瞎。告诉为师,为何如此?”
扶黎:“……”
他的的确确是觉得无语。
一模一样的试卷,这不是成心想被人发现吗?
等等,不是,这三人一定是想被院长发现的!
再联想,江院长慌慌忙忙赶来的模样……
嘶,原身三个,本来想做什么?
越是深想,越觉得悚然可怖。仿佛前方有无数陷阱,等待他淌过。
突然,另一道声音从斜后方刺来。
说话的是郝言空,他上前一步,也拦住他前头,坚定道:
“他们为了助我才会如此,还请院长明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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