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12月晴
终于天亮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很难再有一个好的睡眠,挥之不去的梦魇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窒息感迫使我从睡梦中惊醒,然而醒后强烈的疲倦就如一记闷棍,再度将我拖入深渊,如此反复,直至黎明时分,这种情况还算有所好转。
从大家繁重的像是上了妆一样的眼袋,可以看出他们同我一样饱受低质量睡眠的烦恼,当然,肯特除外,借此,领队艾斯维尔为他制定了时长多于他人的守夜任务,原本我对他的良好睡眠质量有所羡慕,但现在全然没了想法。
对坑底湖中石器的发掘工作基本结束,接下来我们将对此前发现的石质建筑开展考察,石质建筑“隐藏”在东侧密林里,之所以用“隐藏”形容,是因为东侧密林里植被的密集程度实在令人汗颜,密林里树木的高度普遍在20米上下,茂密的宽大树叶将阳光完全遮挡,这为树低的蕨类植物提供良好的生存环境,密集生长的蕨类植物,高度与我们身高相近,随着我们的深入,林间的植被越发密集,如果继续前进,恐怕有被吞没的风险。
我们身上只带了几柄用来防身的小刀,对付这些高大的蕨类植物可谓毫无办法,领队艾斯维尔只好下令先行撤退。
看样子,我们的工作周期又得加长了,要是没有扰人的梦魇,这将会是多么值得回忆的工作经历,不过现在,我总有一种想要离开此处的怪异想法,希望只是水土不服的错觉吧。
1928年12月阴
领队艾斯维尔与留在上面的坦纳取得了联系,不出一天,一批用于砍伐的开山刀被送到了坑底。我不怀疑野外科考是体力活,同队的卡梅伦开玩笑说,等这次科考结束,我一定可以一拳ko洛奇——洛奇是世界一流的拳击手,虽说他老喜欢开人玩笑,但他这人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砍伐植被的工作被分为两人一组,我正好同卡梅伦一组,和他一组我轻松不少,因为大部分活都被他包揽,这也正是其他人喜欢他的原因。
经过这几天的砍伐,我们清理出来的小路已经深入密林两百米左右,但是依旧没看见石质建筑的踪迹,领队艾斯维尔也十分疑惑,反复测量方位,对比坑底俯拍照片,始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1928年12月阴
我们又砍了两天的蕨类植物,依旧没找到勘察人员看到的石质建筑,领队艾斯维尔果断下令停止了无意义的砍伐工作,他现在确定我们进入树林以后失去了方向。
团队休整了一天之后,艾斯维尔想到了一个方法。
他在树林入口站定,在地图上确定他所在的位置,随后对比坑底俯拍图,确定其在地图上的位置,两点连线确定方向,随后在密林外用滑石粉画一条与地图方向一致的线,然后接着这条线的方向,在树林中找到一个参照物,使用滑石粉连接其与参照物绘制出一条更长的线段,随后,一步一点一划线地向森林深处进发,每隔三四米,还得使用仪器确保画线的笔直。
艾斯维尔说这是一种笨办法,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路线的弯曲幅度小,我们的仪器很难发现路线的弯曲,如果真遇上这种情况,恐怕这片森林就是我们不可窥探的神圣之地。
我们照着画出的线前进,果然,在前进50米左右的距离的时候,发现了路线的偏移,不知不觉中,此前开发出来的路线竟然向北偏移了不少,看来在这密林里有着什么东西影响了指南针。
偏移幅度不小,我们的“笨方法”应该有效,为了弥补浪费的时间,领队艾斯维尔“颇没人性”的增加了我们的工作强度,当然,这只是我开的玩笑罢了,艾斯维尔人还是挺好的,起码工作起来他是身先士卒。
1928年12月晴
难得的晴天。
这段时间天一直都是灰蒙蒙的,我不是很喜欢——虽然在密林里也看不见阳光,但我依旧喜欢晴天,太阳总能给我的心灵带来慰藉。
我们已经找到了那片石质建筑,建筑规模不大,只有几处断壁残垣,建筑群中间有一片不小的空地,其中只种有寥寥几棵树木,也正是因此,我们的勘察人员才能发现隐藏于树海的这片神秘建筑。
建筑很新,近百年的产物,风格与我们在艾斯威亚见过的老式建筑类似,它们与艾斯威亚的那些老式建筑应该建成于同一年代,我们大胆假设,埃尔维斯基的这片建筑群很有可能出自艾斯威亚的某人或者是某些人之手。
我们有些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他们”不畏风险,不远万里地从艾斯威亚来到埃尔维斯基。
我一向对民俗感兴趣,或许我能从艾斯威亚人们口耳相传的传说或者英雄故事里窥探出蛛丝马迹。
1929年1月晴
69書吧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
昨晚,我们在“新纪元”号上度过了一个难忘的跨年夜,科考队的全体人员都为晚会贡献了不少才艺——我至今依旧记得艾什娅小姐的曼妙舞姿,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在彩色灯球下肆意扭动,抓住了在场每一个男人的目光,在这种活跃的气氛下,就连一向不喜热闹的我,也小有兴致地唱了两段从某个隐居深山的部落里听到的古老歌谣,喝了不少酒让我的脸颊都有些微微泛红,当然也有满堂喝彩的原因。
大家玩得都很尽兴,一直到后半夜才陆续离开。
派对结束后,奥斯莱曼船长找到了我,他将一本用皮革封面包裹的书和一大叠报纸交给我,这是我拜托他帮我买来的,一些有关艾斯威亚小镇的传说故事以及当地的旧报纸,奥斯莱曼船长半开玩笑得说,等任务结束一定要好好敲我一顿饭,我表示欣然接受。
今明两天是科考队难得的假期,我打算用这两天看完奥斯莱曼船长帮我买来的书以及报纸,尝试寻找艾斯威亚与埃尔维斯基之间的联系,这不是件轻松的的事,期望我能有所收获吧。
1929年1月雨
明天又要开始进行辛劳的工作了,艾斯维尔他们抓紧最后一天,在牌桌前废寝忘食地挥霍时光,他也邀请过我,但是我实在对这种牌类运动不太感兴趣,在他的盛情难邀下我陪他打了两圈便离场了,也许是我的牌技过于糟糕,他也就打消了再次邀请我的念头。
下雨天很适合看书!
我对艾斯威亚与埃尔维斯基之间联系的研究可谓是毫无进展,那些神话传说以及旧报纸里除了近两年发现埃尔维斯基这个新闻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与埃尔维斯基有关的信息,艾斯威亚人好像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在海外有这么一座神秘岛屿,或许建筑款式相似只是不过是一个巧合。
当然,这两天的研究并非毫无收获,为我对艾斯维尔的风俗调查补充了不少内容,而且结合旧报纸里的一些报道,我总感觉艾斯维尔产生了某种不可明说、不可感受的变化。
与世界大部分地区一样,在未开化的文明早期,生人活祭的场景在一两千年前的艾斯维尔也有曾出现过,“为海神献上妻子,以求海面风平浪静和渔业丰收”是这种野蛮祭祀的目的,我惊讶的发现,这种令人觉得荒诞的野蛮行径在艾斯维尔竟然一直保留到三百年前才被废除,尔后,这种活人祭祀的传统被在节日里用一种由小麦、焦糖烘焙出的特色小人饼干祈福所取代,“海神庆典日”直到现在都还在当地流行,我第一次去艾斯维尔曾有幸参加过,我很喜欢那种氛围,节日在每年的八月末开始,持续三天,直到九月开始的第一天结束,如果那时我们能在艾斯威亚多待几天,或许也能凑个热闹,感受感受节日的喜庆。
另外,在艾斯维尔还流传着一段“海妖吃人”的恐怖传说,相传,每每到“海神庆典日”的时候,就会有一批隐藏于深海的可怖生物上岸吃人,“它们”会将人拖入海底溺亡分食,据大部分传说记载,这些可怖生物们长得像是鱼类与人的杂交体,绿色且滑溜的皮肤,长着鳍的高脊,糊满黏液的两腮以及泛白的肚皮,没有眼皮的眼睛透露着令人作呕的目光。
对于这种夸张的描写手法我已然免疫,我没有在任何资料里找到过人口大量失踪的证据,显然,这个荒诞传说有夸大的嫌疑,不过,根据一些旧报纸的报道,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发现,每隔三四年,在“海神庆典日”附近都会有一到两名正值青春的少女失踪,而官方仅是以与情郎私奔潦草结案,我总感觉这个失踪事件与那两个传说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不过,这仅仅是我的推论,要想确定其中关系,还得等到这次科考结束,才能抽出时间考察。
1929年1月雨
忙活了半个月,通过推理绘图重构技术我们总算复原了这片建筑群的原貌。
建筑群的中心区域由四座两层石质建筑组成,每座建筑两两成对角分布,其间留有过道,过道交叉呈加号模样,加号的中心有一口井,每栋建筑上都刻有精美的图案,不过,在经历风吹日晒后以及时间的侵蚀下,只剩了些断壁残垣,我们仅能从残存的石柱上略微窥探些其中的奥妙,这四座建筑的作用,我们不得而知,只能期望后续的开发。
建筑群的四角是四片墓园,雨水与风的侵蚀早已模糊了墓碑上的信息,留下的这些已然成了没人祭奠的荒坟,我挺感慨的,即使是死亡亦不会是苦难的终点,四角上还各有一间仅供单人居住的小房间,我们推断大概率是提供给守墓人的住所。
墓园与中心建筑之间有大片的空地,空地上只种有寥寥几棵与密林里不同品种的树。
如此看来,这应该是艾斯威亚某个大家族废弃的家族墓园,只是为何会被废弃?家族没落还是另有隐情?我对这种家族秘史还是挺感兴趣的,不过,由于时间紧迫,如果找不到研究价值,我们大概率会放弃对“它们”的开发,因为正好处于“第二遗迹”的范围内,总指挥芬司理奥还是给了我们三天的时间。
1929年1月雨
我们有大发现!
被坍塌建筑掩埋的井下有一条通道,我们很快将这一情报上报给了芬司理奥总指挥,在经过慎重考虑,他还是同意我们继续开发的请求,同时,他还为我们多安排了两名队友——阿尔弗雷德和布朗,由衷庆幸他俩的加入,光是清理井口的堆积物我们就耗费了三天的时间,要是没有他们,估计还得更久。
1930年1月晴
我很迷茫我现在的状态,真的。
我很难记起大家当时的表情,究竟是恶心不适,还是惊愕恐惧,亦或者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情感糅杂,我想,如果不是肯特熄灭了灯光,我们所有人都会因为恐惧而无法呼吸,以至于昏迷当场——其中以阿尔弗雷德和布朗反应最为严重,他们犹如牛喘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异常刺耳,然而,没有任何一人有精力去在意。
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好硬着头皮叙述。
我们放下绳索,依次从井口进入,以防不测,艾斯维尔依旧将坦纳留在了外面。
井下是一个足以容下十二三人的空间,里面长着些我们从没见过的植物,地上有着几凼水洼,我们打灯观察四周,从井壁两侧看到了两个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洞口,一个向西一个向东,西边的洞口很小只允许一人通过,而东边的入口,即使涌入三四个人,也不会堵塞,由于不清楚是否有什么危险,领队艾斯维尔并没打算让我们分头行动。
我们排成一列打着手电,从西边那个仅供一人通过的洞口鱼贯而入,领队艾斯维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路线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我们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才在前人的惊呼声中,进入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里,出了洞口,我们站在一处崖壁顶端的平台上,领队艾斯维尔打着手电向远处望,然而手电的光却没能照射到洞穴的边际,他又朝洞顶打光,结果依旧如此,他还试着看了看平台的底部,虽然可以看见底部,但是,目测也有十五六米的高度。
忽然,同队的伦纳德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事物一般,瞳孔发大,一双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一个方向,他的脸色煞白,喉结一动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常人肉眼可见的恐惧仿佛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发声。
众人看向他手指的方向,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瞬间笼罩住在场的每一个人。
天呐!我无法想起“它”的面容。
荒诞、诡异、噬人脑髓
不可直视的恐惧
长满触须的头颅、鳞片、无可定型之物
久居深海之主
我踉跄地跌倒在地,一个隐没深海的呼唤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
“Dogens!Dog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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